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搓草绳打草包是故乡那个年代最辉煌的事业

时间:2020-10-18 15:01:57    来源:
我出生长大的上世纪七十年代到八十年代,故乡人家家搓草绳打草包。完全可以说,那是故乡的草包事业最辉煌最壮观的时候。
 
你进入一个村子,就会看见一道风景,孩子们围着树林子搓草绳。会听见一种此起彼伏的“哐当哐当”声,那是在打草包。
 
搓草绳,打草包。顾名思义,原材料就是草。
 
故乡在江汉平原,产稻谷,草多。谷穗从地里挑到禾场脱粒后就成了干草。捆好,码成草垛子,一家一个。码得好看的,像童话里的木房子,也或森林里的小蘑菇。不好看的,像有气无力衣帽不整的醉鬼,一推就会趔趄倒地。
 
会码草垛子的人会有些年纪,最起码中年以上。嫩头小伙子要么码不成器,要么码着码着散架了,惹一场子笑声。年长的老人看不过眼,忙说,下来下来,我教你。
 
麻雀喜欢把草垛子当家,藏在里面生儿育女。孩子们也喜欢,清风明月的夜晚,草垛子里捉迷藏,讲鬼话。流浪的人更喜欢。邻村一疯傻男人,名水清,父母早亡,兄嫂自身难保。水清常年袖着手,白天在集市上乞讨捡拾喝面汤,夜晚就在草垛里度过。
 
草的用处多。鸡窝、狗窝、烧火做饭、牛吃、垫床上、塞雨鞋里......
 
选个太阳天,搬出特制的刷草凳。这凳子比一般长条坐凳厚实坚固,前端绑着一把宽宽的铁钉耙。再去禾场上挑几担干草放在门口的空地摊开,抱一怀,往刷草凳上刷几刷。干草上的碎败零叶刷下去后,立刻变了样子。仿佛睡了一夜的孩子,梳了头洗了脸,清爽整齐。
 
刷清爽的草,最大的用途是搓草绳打草包。
 
打草包不像织毛衣,只用几根针,得是专业的木匠师傅做成。
 
我依稀记得,小街上制作草包机的师傅姓冷。每次去珍家玩,冷师傅都在忙乎着木匠活。不是打家具,就是做草包机。
 
一人高,一米多宽,形状像机器人,笨拙得幽默。动起来的“哐当哐当”声,刺耳。
 
它的原理,似织布机。纵向攀扯好一行行草绳后,一根根草从两头喂进去,一层层交叉压紧。成一张草皮后,手工编成草包,再用剪刀修剪草包外层的杂草,让它变得光洁好看。
 
后来,看过些文字,从没有对这草包机的介绍,想来是故乡特产。问老人们,他们说,不,这东西始产于上世纪五六十年代的湖南岳阳。那地方,靠近洞庭湖。人们防水患,要加固堤坝。用麻袋装土,成本高,后发明草包机。
 
这机器具体哪一年传进我故乡的小街?我不知道。七十年代集体所有制时候,禾场上有一间土屋,是生产队的草包房。我母亲是湖南宁乡人,嫁来湖北,也学会了打草包。为了多挣点工分,加班加点地赶。
 
奶奶做好饭,用碗装好,拿毛巾包着,去给母亲送,我跟在后面。我记得,草包房里有好几台草包机,妇女们坐在上面,手脚不空。有时很晚了,母亲没回来,我去禾场找她。土屋子里点着油灯,母亲们还在忙碌。
 
干这活,很枯燥,不能互相说说话儿解乏。
 
也是奇。这东西产于湖南岳阳,传到我们这地方之后,在本土反而绝迹了。传到我们这地方,范围也不广,就方圆二十里路的一些村庄,干这种营生。
 
队里,有专门的人员销售草包。每到一定的时候,会来一辆大卡车,装了它去远方。草包,不仅防汛用,还可以装粮食。下雪天,城市里的路面铺上它防冻防滑。草包,还可以筑战壕。一九七九年的对越自卫反击战,故乡的草包立下了汗马功劳。
 
后来,分田到户,人家里大都有一台草包机,作自家的副业生产。
 
打草包之前,先得有草绳。孩子多的人家,自己搓草绳打草包。人不多,草绳搓不来,就得买。我母亲回了湖南,家里没人打草包。我和妹妹,可以搓草绳卖。
 
雨天,小伙伴们挤在秋秋家搓,一边搓,一边说笑,一点不耽误手头的功夫。都是般般大的小朋友,自己身后的草绳没有人家堆得高,是羞死人的事情。入夜,点起一盏油灯,一边搓草绳一边听大人们讲故事。正说到坛子鬼时,木门“吱呀”一声,带进来一股风,灯火东奔西跑,人影暗暗明明。情景交融,吓得屏声静气,不敢回家。
 
有时,在户外绕着一排排树或者屋子搓。把草分成一小把一小把,用水润湿,每次取一把夹在两腿间。夹着草把的双腿是蹒跚的,一边挪,一边搓,一边说话,有几分像骑马的架势。谁也不想落后别人,总要卯足了劲,和人平行才舒坦。一圈一圈,像蜘蛛织网。鸡们玩饿了,跳起来啄那草绳上的碎谷壳。
 
暮色时分,悠绳子回家吃饭,是最开心的时候。仿佛悠的不是绳子,而是钱,是锅盔,是奶奶的赞许。
 
当然,搓绳子,不能只图快,也讲质量。绳子搓得不紧实,打草包的时候,容易断。停下来结绳子,浪费时间不说,草包的看相破损,价格也打折扣。
 
搓好的草绳卖给别人,是按质论价的。
 
故乡的孩子,会写字的很多,考上大学的很多,听说与小时候搓草绳有关系。稻草在手掌心摩挲,刺激穴位,锻炼大脑,也就手灵巧,脑聪明。
 
走在路上,一位妇女挑着几十个草包赶集。卖了草包的钱,或是给孩子交学费,或是买针头线脑,也或是割了肉改善生活,也或者攒着,给一家人扯布做新衣服。
 
那时候,母亲挑着草包出门,孩子们就坐在家里的门槛上候着。他们当然知道,母亲卖了钱,会给他们带锅盔回来。有的人家遇到急事,手上没钱,就连夜打草包,第二天挑出去卖。也有时,太急,找人借,过后也得靠这草包机来还。
 
可以说,草包是每家每户的钱袋子。
 
除了农忙之外,家家户户的大人孩子围着草包转。政府也扶持,一时间形成了能产能销的草包产业经济链,闻名全国,为我的故乡带来了“中国草包生产基地”和“草包之乡”的美称,还上过《湖北日报》呢!
 
形成草包采购基地后,很多外地客商前来洽谈生意,故乡贩卖草包的生意人最先成了万元户。他们来往于乡村和城市,见过大世面,在故乡是受人崇拜的大人物
 
打草包的活,不是每个人都能做好。有的人打一辈子,那草包也不像样,卖不出来好价钱。同样的时间,有的人打二十个,有的人打三十个。
 
说起这个“打”字,有意思。明明是编草包,说成打草包。编毛衣,说成打毛衣。出去捕鱼,说是打鱼。还有很多事情,都说打。此时一着急想,反而不记得。
 
后来,随着各种编织袋的兴起,故乡的草包渐渐滞销,人们的经济来源也不再单纯地靠草包维系。那“哐当哐当”的声音,渐渐稀薄遥远。
 
现在的故乡,还有些老人们坚持打草包。草包的用途,主要是雪天防止路面冻滑。那草绳呢,不再用手搓,而是机器绞。
 
稻田里,收割机边割边脱粒,稻草直接烂在地里,也或者烧掉。老人们说,不打草包,浪费了稻草可惜。
 
老人们说,我们不能闲,闲下来就生病。手脚并用的,可以锻炼身体。你看我,像七八十岁的人吗?
 
老人们说,多多少少,也是点儿零花钱,想买点什么就买什么,不给儿女们添麻烦。
 
或许是“草包饭桶”不好听,现在,人们不叫草包,而是说草袋子。
 
陈艳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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