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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 张乾之:娘家人

时间:2020-10-18 17:23:33    来源:
太阳快落山的时候,几个女子骑着电动车疾速来到运河大堤上,待停下车子朝河中一看都傻眼了:浮桥拆了,过不去了!
 
她们是河西张庄的,都是三十多岁的年纪,过完麦之后,便相约来到河东剪祘(就是把祘头从祘棵上剪下来装袋装车运走)),行情好的时候,一天能挣一百多块钱。这几天也听说上游涨水要拆浮桥,可正赶上好行情,每天来时浮桥安好,也没停,今天没想到赶上了。
 
望着波涛汹涌的河流,几个人犯愁了。爱荣叹了口气,唉,过了河,再有十里地就到家了。
 
往北七十里地有滑口大桥,可我们电动车的电也撑不到啊!
 
我们再回到剪祘的地方,找旅馆怎么样?
 
再回去,还得二十里地,找不到旅馆咋办?
 
一个乡镇,又不大,恐怕没旅馆。
 
爱荣猛地一拍车座,有了,我想起来了,咱村的闺女秀珍就嫁到河东这附近,我打电话问问老公。说着,一个电话过去,通了,爱荣随即说明了情况。片刻,爱荣放好手机,骑上车子说,姐妹们,走,找娘家人去,就在附近,田家庄,秀珍姐的老公叫田有德
 
只七八分钟的工夫,她们就找到了田家庄。好在田家庄不大,几经打听,一位热心的六十多岁的大娘把她们引领到一处不大的院落里,冲着屋里就喊﹕秀珍,秀珍,来客人了,说是娘家人。
 
来了。随着应声从屋里走出来一个五十多岁的妇女,她,中等身材,端庄大方,慈眉善目。此刻站在堂屋门前望着院子里的几个女子,一脸茫然,娘家人……?
 
爱荣向前跨了一歩,秀珍姐。你不认得我了吗?我是爱荣,我爹是张明路。
 
秀珍一拍脑门,看看,看看我这脑子真不好使了,十几年前的丫头片子,今天都三十多了。你小时候我还抱过你呢,哈哈!
 
爱荣两手一摊,冲着众人说,看看,看看,娘家人吧,怎么能错了呢!又转脸冲着秀珍,秀珍姐,我们找你下店来了。
 
秀珍呵呵一笑,好啊好啊,欢迎,欢迎。你们好车子到屋里来吧,你们来了几个?
 
爱荣说,我们四个,一块来剪祘,浮桥拆了,回不了家了,就来找你了。
 
找我就对了,这里就是你们的家,你们先喝水歇着,我去做饭。
 
秀珍以最快的速度来到街中心超市,要了猪下货烧鸡疏莱和肉,又迅速回家做饭。
 
爱荣几个喝着茶水闲得无聊,便走动着把几间屋浏览了一遍,发現堂屋只有一间卧室,只有一张大床,其他家俱也稀松平常。几个人小声叹息,看来秀珍姐日子过得不怎么样。
 
只半个多小时,秀珍便在饭桌上摆了一桌子菜,几个人惊呼,呀,这么丰盛!秀珍姐,我们又不是客,你太破费了。秀珍说,头一趟,不是客也是客,没啥好的,吃吧吃吧。几个人不在客气,象是在家,狼吞虎咽吃了起来。
 
吃罢饭,爱荣和其他几个交换了一下眼神,说道,秀珍姐,我们感觉家里不大方便,我们还是回到剪祘的地方找地方住吧。说罢带头走岀屋去,秀珍脸一沉,怎么嫌我这庙小,装不下你们这几尊佛?
 
秀珍挡在车子前面,不能走,今晚就住在这里,你们走了,我回娘家怎么说?岀门在外不能象在自己家里舒服,你们几个睡那张大床虽有些挤巴,但还行,明天我在想法。
 
爱荣辩解道,我们不是嫌床小睡不开,我们睡了大床,你睡哪里?
 
嗨,不用管我,有现成的沙发床,拉开就能睡。你们再不听话,真把姐急死。快放下车子洗澡去,干了一天的活,身上肯定脏得不行,洗完澡快睡觉,眀天还要早起干话哪!几个人见秀珍姐真情挽留,便不再坚持,放下车子,直奔洗澡房而去。
 
秀珍拿来了蚊香和家里唯一的一台落地扇。
 
凌晨四点,秀珍起来做饭。做好了饭,便来喊爱荣她们几个,快起来吃饭,我也剪过祘,这事要赶早,去得晚了就捞不着好活,也没有好地方。几个人连声说,姐说得是。赶紧起来洗脸吃饭。
 
秀珍说,每人两碗面条,两个鸡蛋,不饱再吃馒头。没什么好的,将就着吧。
 
爱荣笑着说,在家也就是这饭,够好的了。
 
秀珍也笑着说,够好就行,不嫌孬就行。
 
中午时分,爱荣接到秀珍姐的电话﹕你们晚上再回来吧,我给你们找了一个院,这回宽敞了。
 
几个人傍晚回到了秀珍家。秀珍把她们领到了一处小院落里﹕这家盖了新房,搬了新家,这家就闲起来了,我整理了一天,住人是没问题的。几个人看了一遍,感觉不错,两个卧室两张床,而且添了一台新落地扇,一定是秀珍姐买的。
 
晚饭还是那么丰盛,而且还添了两瓶甜酒。秀珍说,干了一天活,晚上喝点酒,解乏!几个人吃着喝着倒也心安理得﹕岀门在外遇见娘家人,真好!
 
第二天晚饭后,主人大嫂过来串门。进屋查看了一遍说,这院闲置这么长时间,可叫秀珍整理好了。
 
爱荣问,大嫂,我们住一天多少钱?
 
大嫂笑着说,要搁旁人,我是得要两个钱,但秀珍娘家人住,我就不要钱了,白住。秀珍这人心眼好,人缘也不错,又是好面子的人,再说,日子过得这么艰难,我怎能好意思要钱呢!
 
爱荣疑惑问道,我们来了,秀珍姐都是热情相迎,好吃好喝好招待,怎么能说日子过得艰难呢?
 
大嫂有点惊异,怎么,你们还不知道?
 
爱荣问道,你指的是什么?
 
秀珍的闺女刚考上北京的大学不久,就得了大病,现在还在医院哪。她爸在医院陪着,说是要动个大手术,得十几万块钱,现在正愁钱哪。亲戚朋友都借遍了,也还是不够。我看你们的吃喝电扇之类的,肯定是赊来的,秀珍要强要面子我知道,她认为不能怠慢了娘家人。
 
众人惊呼,原来是这样,怪不得有时看见秀珍姐犯愁的样子,我们都蒙在鼓里哪!
 
第八天,听说明天要搭浮桥通行,爱荣几个和老板结了账。爱荣说,秀珍姐待我们这么好,就因为我们是娘家人。我们也不能差,每人一千元,留给秀珍姐当花梢,自愿。几个人纷纷掏钱。
 
晚饭后,爱荣说,秀珍姐,明天要搭浮桥,我们要回家住了,这么多天,你待我们这么好,我们心里有数,也就不说感谢的话啦。
 
秀珍说,娘家人,不用客气,应该的。
 
爱荣说,姐说得是。你家的情况我们也知道了,侄女还在医院里哪,这是我们凑的四千块钱,留给你当花梢,娘家人的一点心意。
 
秀珍推让,这不行,这怎么能行,不能收。
 
爱荣笑着说,姐刚说了,娘家人,不用客气,应该的。你应该招待我们,我们不能替你分点忧吗?
 
秀珍感叹道,我这娘家人,真好!
 
爱荣几个在家歇了两天,又来河东剪祘。临过浮桥又来到秀珍家。几个人一一掏岀一沓钱,爱荣说,姐,这是四万块钱,每人一万,给侄女看病要紧。有一点说明,这些钱是借给你的,什么时候有什么时候还。
 
秀珍感动得眼里冲满泪花,我这娘家人,真好!好,我收下,等恁侄女病好毕了业,挣了钱加倍还给你们好心人。
 
爱荣微微一笑,姐,我们不长利息。
 
众人都笑了。
 
【作者简介】张乾之,昵称真诚友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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