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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中大树:忆我的恩师和师母

时间:2020-10-18 15:18:17    来源:
雨中大树,天门市干一镇人,退休教师。
 
 
忆我的恩师和师母
 
偶尔读到叶脉弟的《母亲小传》,记忆的阀门打开。往事历历在目,唏嘘不已。一切皆安于尘埃,唯有一纸空文,几句平庸文字,缅怀我的恩师和师母。
 
我本是干驿镇镇北的一个农家子弟,因为离家求学,得识恩师,进而结缘师母,我的家庭也因此与恩师一家有了渊源,我父亲一介农民,文盲,与高知的恩师差别千里,却成了莫逆之交,两个层次相隔甚远的家庭,交往甚密,时间长达十余年。
 
时光穿越到上个世纪六十年代,恩师黎永材先生,供职于湖北的一所中等师范学校,在那个政治挂帅的年头,出身于工商业主兼地主家庭的恩师,在武大、华师等名校毕业的教员云集,人才济济的地方,能执掌业务,任教务主任,实属罕见。
 
         那个时候,我就读于这所师范学校,恩师兼职教授我们的数学课程。先生体格健壮,长相英俊,平头,阔脸,浓眉大眼,长年着一身布制的中山装,脚下穿一双师母手缝的千层底布鞋,在人群中毫不起眼,在校园里与其它西装革履,派头十足的教员们相比,实属另类。而先生进了教室,上了讲坛,却是气场立现,先生讲学,深入浅出,言简意赅,风趣横生,妙语连连。每当上完恩师的课,让我顿觉如饮甘饴,如沐春风。乃至于后来数学科的几位老师来讲课,都让我们索然寡味,打不起兴致。
 
    一九六六年夏天,学校教室走廊的墙壁上,突然间张贴起一张张白纸大字报,大字报上有两位老师的署名,原来是语文组的两位神仙。刘老师,北方人,资历甚深,曾参加过延安文艺座谈会,持有高知身份,端一杯清茶,夹一只香烟,在教室里讲一上午都不用翻教材的狠角色。吴老师,英俊潇洒,风度翩翩,精通三门外语,擅长书法,且年轻气盛,恃才傲物,两位一老一少权威老师,素日里互不买帐,此刻觉得是良机,竟酣斗起来。
 
 
 
       六月天的一个上午,天气很有些闷热,学校里的高音喇叭震天响,播送着歌曲《大海航行靠舵手》。我因为伤风感冒,到校医务室找校医弄了些药,等我赶到大礼堂的时候,礼堂正中央的舞台上,早已站满了一长溜的人物,首当其中的是学校党委李书记,头上戴着一顶厚纸板糊成的高帽子,胸前用铁丝吊挂着一个牌,牌上写着打倒走资派李某,他的右边依次是校长,长着一大把胡子的刘老师,先生居然也在列,排在右首第三位,他胸前的牌子上写的是“反动学术权威”,大伙全都低着头,每人身后站着一个戴红袖章的红卫兵,时不时摁一下前边“牛鬼蛇神”们的头,礼堂里人头攒动,人声鼎沸,一片怪象。
 
         一个熟识的清脆的女声,从广播里飘出来,吓我一跳,那不是小师妹吗?只见她穿着一身崭新的绿军装,戴的军帽也是新的,齐耳短发拢在军帽后,腰间扎着武装带,左臂上戴着红袖章,胖乎乎的圆脸上因为兴奋而红扑扑的。右手拿着麦克风,左手指着前排的父亲,原来她在做批判发言,子女批斗父亲的现象,后来并不少见,司空见怪后,并不为奇,但当时还是吓了我一跳。她在讲什么,我不大想听,我只是低着头,用双手捂着耳朵,再也不看台上。许久,瞅个空悄悄地溜出会场,心里想:她那套军装是从哪弄来的呢?
 
          傍晚时分,先生把小师妹叫到他的教工宿舍,房间很小,不足十平方米,我们并排坐在板床上,我很窘迫。老师右手撑着腰,左手拿一只烟,吸燃,朝窗外吐一口烟雾,我看到小师妹很忐忑不安,看到老师的侧影,我心里边忽然想到鲁迅先生,老师此刻的神态与他何其相似。我俩不吱声,心里边直嘀咕,风暴快点来吧,打亦可,骂也行,我们活该。老师摁灭了烟,神情和往常上课一样,仿佛白天的情景早已灰飞烟灭了,说话的语气却是极其温和委婉。
 
      老师回顾了他青年时代的求学路,那可是烽火连天的抗日战争时期,多少中华优秀儿女把热血和生命献给了祖国,他枚举了多位学友为国捐躯的事例,他每讲一个人,一件事,我都看见他的眼里透着敬仰的神情,眼眶里湿润着,他完全沉浸在他的回忆之中。从开始到谈话结束,老师没有呵斥我们,更没有评价白天的批斗大会。临了,他对我俩说:“孩子们,文革是潮流,青年人投身其间是必然,逃避不了的。但最主要的是,不管在什么时候,始终要保持头脑清醒,慎之又慎”。若干年后,回顾那晚老师的嘱咐,让我受益终身。
 
    先生籍贯湖北天门,祖居地处干驿镇下街柴家巷,先生一人在外地谋职,除长女带在身边,就读沙洋中学高中部外,老家尚有师母及四个子女。师母娘家汉川县田二河镇,娘家亦是大户人家,黎李两家联姻,实属门当户对,才子佳人。婚后不久,全国解放,黎家祖业经公私合营,继而国家经租,而后经营停摆。恩师参加国家教育工作,师母留家养儿育女,过起平民生活
 
    一九六七年冬,文革如火如荼。隆冬季节,寒假回乡的我,从沙洋搭江轮沿江而下,多祥河上岸,步行近三十华里,那天,天空雪花飞舞,土路上泥泞难行。傍晚时分,我来到师母家,师母热饭热菜款待我,晚间夜宿师母家。房子外边北风呼啸,不断的钻进屋来,房间内空间极小,三铺床紧挨着,二毛三毛四毛五毛挤在一堆,已然呼呼入睡。房内没有点灯,一片黑暗,只有师母和我还在小声谈话,不厌其烦的询问恩师和师妹的诸多细节后,许久,师母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恩师虽属薪资阶层,但薪金之低,非现在年轻人所能理解,一人薪水供养七口之家,且分居两地,小孩要读书,大人要吃饭,谁家没个小病小灾?恩师一家的生活艰辛,常人何曾知晓?况且他们的祖上是何等富裕殷实人家,我见识了师母持家的难能可贵,恩师一家的俭朴家风,历史造就,环境使然,可敬可叹。
 
 
 
一九八七年夏,失联已近十余载的老师和师母突然来访,弄得我措手不及,老师依然精神,师母还很健朗。此时我已搬来镇上居住,在一所中学任教。老师带来一叠材料,原来是申请政府退还黎家祖屋产权的材料,中间夹有许多各个时期的有关方面的字据,按当时的大环境,应该落实返退。我应承下来,在镇上我还有几个亲戚和朋友,我想应该能帮上老师的忙。老师当晚留宿在干驿黎姓本家。
 
其后的日子里,我和妹夫跑了好多次县里,终究敌不过重重阻力,再加之年长日久,老师祖屋原址上的建筑,几番拆迁重建,户主不断变更,一团乱麻,现居者也毫不理睬,此事只好以失败告终。回想起来,此番一别,再没有机会和恩师晤面。老师一生没求学生办一件事,临了给我一个报恩的天大的机会,却让我弄砸了,唉!半个世纪来,每当提起此事,我是耿耿于怀,愧疚难当。
 
一九九四年,我的孩子们陆续在外地就业,居住,我也随之举家搬离,选择在几家中专学校兼课,挣点津贴,补贴家用。期间偶遇黎昕弟,因忙于生计,彼此来往不密,实属无奈。去岁,与昕弟的联络密集起来,始知师母九十高龄健在,尚为昕弟奉养。几欲探访,却未成行。本欲年前去拜年,看望老人家,怎奈大疫当前,荆州封城,昕弟困在荆门,后见母亲小传,方知大错已铸,痛悔不已。
 
唯一尚存联系的昕弟像恩师一样朴实,似师母般善良,如兄弟姐妹般勤奋。昕弟至孝,夫妇二人奉养老母经年,无怨无悔,人皆敬之。昕弟颇具乃父遗风,虽未师承恩师教书育人之路,然辛勤耕耘文学之路,著作颇丰,收获满满。有子若此,足慰父愿。恩师后裔,或居北京武汉,或居荆州荆门诸地,开枝散叶,枝繁叶茂。且人才辈出,人生至此,叹为观止,足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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