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冬,雨淅淅沥沥下个不停。路上很滑,我右手撑着雨伞,左手拎着环保袋,里面是买来的蔬菜和早点,小心翼翼地在街上慢慢挪动。因为下雨,行人不多。刚走过斑马线,感觉后面有什么跟着我,回头一看,是一只白色的京巴狗。可能是只流浪狗,毛色很脏,被雨淋得湿漉漉的,两眼盯着我手里的早点。我停下来,那狗也停下,用可怜巴巴的眼神望我。觉得不忍,从袋子里拿出一个包子递给它,它用鼻子嗅了嗅,一口咬住,飞快地跑开了。
看着小狗远去的身影,我想起了自己曾经喂养的一只狗。十多年前,朋友送我一只刚满月的狗。小狗一身黑亮柔软的茸毛,虎头虎脑的婴儿肥,瞪着两只圆圆的眼睛,见人直往怀里钻,可爱极了,我们给它取名叫虎子。虎子伴着我的两个孩儿长大,俨然就是我们家的一个成员,我们吃什么,它吃什么,孩儿们玩到哪里,它跟到哪里。
那时,我们住在先生工作的单位,家属院毗邻工厂,在乡下。门前是一片开阔的戈壁,戈壁的尽头就是天山。离家不远有一片很大的沙枣林,从沙枣开花到枣子成熟,那里都是孩儿们的天堂。虎子就如影相随,寸步不离地陪着它的小主人,每天在沙枣林玩。饭菜烧好,我站在屋门口,朝沙枣林放着嗓子喊一声,孩儿们还没听到,虎子先听到了。它一准从沙枣林钻出来,一边叫一边飞快地奔。到了我跟前,咬住我的裤脚,往前扯扯,然后扭头就往回跑。一边跑,一边不停地叫,跟着它,准能找着孩儿们。
后来我调到文化馆工作,举家搬迁到城里,碰上政府下了城市禁狗令,虎子没法跟我们走。我们正为没办法安置虎子伤脑筋,隔壁邻居李大哥说他父母那边需要一只看门狗,主动提出收养我们的虎子。李大哥也是一户善良人家,我们听了很高兴,再三叮嘱善待虎子。离别的那天,我们依依不舍地把虎子交给李大哥,看着虎子一步一回头地被李大哥牵走。
谁知,大约过了两个小时,虎子又回来,脖子上多了一圈带血的伤痕。回来后,兴奋地围着孩儿又是扑,又是舔,亲热得不得了。跟着追过来的李大哥告诉我们,才走出去两公里,虎子死命地拖住狗链,把脖子都勒出血,无论如何也不肯再往前走。李大哥无奈,只得停下来,刚把狗链松开,虎子回头就往家跑。
尽管一百个不愿意,我们还是不得不送走虎子。第二天,李大哥找了一只纸箱,把虎子装到里面,箱子封好,放到自行车上带走了。从此,我们再没有见到虎子。听李大哥说,虎子在他们家整整两天不吃不喝,朝着老家的方向哀号。直到第三天,李大哥过去喂它,才开始吃一点。听得我们难过了好久好久。
自从送走虎子后,我一直不愿意再养狗,害怕那种生离死别的伤感。后来,城里人都开始养宠物狗,我们依然没有养,似乎那种心疼的感觉很难治愈。直到八年后,我调到政府机关工作,搬迁到一处临街的小院,朋友们劝我们养一只狗看看家。有人送给我一只硕大的牧羊犬,于是,我们又开始养狗。
那只牧羊犬是一只成年狗,它的主人将它交给我们时,一如当年我们把虎子交给李大哥,抵触和不舍,看得人心里很难过。因了朋友执意要将它送给我们,我们也只好喂着它。仅仅喂了一星期,狗就从我们家跳过近两米高围墙,逃跑了,后来朋友告诉我,那只狗居然历经半个月,行程一百里,瘦得皮包骨头,跑回了自己家。
踌躇好久,终于决定还是养一只小狗。同事送我一只,黑色的毛里杂了些黄色,两只耳朵高高竖起,显得很机警,据说是一只杂交狼狗。这时,孩儿们已经住校读书,只有假节日回来,喂狗基本上都是我。令人奇怪的是,不管孩儿们多长时间回来,那只狗都认识他们。任凭孩子们怎么抚摸它、戏弄它,它都安安静静,一声不吭,还时不时地舔舔孩儿们的手表示亲热。但是,同住一个大院的同事来我们家,哪怕天天喂吃喂喝,它依然要叫。如果主人不在,有人要强行进屋,它会毫不客气地咬人。
后来我们回上海,小狗还是送了人。离开新疆前,我特地去看了看小狗。它遇到了一位好主人,看上去过得还不错。见到我依然很亲热,又是摇尾巴又是亲,舍不得让我走。
一直觉得自己有狗缘,不怕狗,喜欢狗,狗好像也很喜欢我。比如早上见到的那只流浪狗,它就好像知道我懂得它的辛苦,一定会喂它。狗真的是很有灵性的动物,它对主人绝对真诚。只要你真心地对待它,它决不会背叛主人。不论贵贱,不论贫富,只要是它认定的主人,都会不离不弃。狗,是人类最好的朋友。
●作者简介●
张放蓓,女,1951年生,原籍长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