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付雨刮器(小小说)
文/何进
昨天在张家坪的村委会,我见到了我的三户帮扶对象。今天一早,我就跟在山垭口高速路边开汽修厂的朋友杨三毛打电话,把要送张冬到他那儿学汽修的事详尽的说了一遍:张冬的父亲去年得病死了,他的母亲腰腿风湿,行动不便;他初中毕业两年了,成绩不好,没上高中。到你那儿学门手艺,将来也好支撑这个家......
卵啰!杨三毛总是以这句脏话开头,叫你分不清是答应还是不答应。这点小事还叫你何哥扯半天,你喊他来就行啦,我会整伸抖的。
和张冬的母亲告过别,收拾一下,张冬上了我的“福睿斯”。真不巧,下雨了,雨像门帘,从山头那边一幕一幕地排过来。我的车沿着盘山公路,缓慢的绕行上升。
一路上我告诫张冬要注意的事项。
要吃得苦,受得累。嗯。
要见事做事,不要闲站着,讨人嫌。嗯。
师傅骂几句没要紧,没遭骂学不到真本事。嗯。
...... ...... ......
雨越下越大,我的那付有些翻毛的雨刮器,吃力地扫着前挡风玻璃上的“小瀑布”,发出“格格”的声音,难听死了。
何叔。嗯。
你的车买多久了?快五年了。
雨刮器快坏了。嗯。
为什么不换一付呢?没时间。
经过四十多分钟的雨中行驶,车终于到了山垭口。杨三毛打着伞把我和张冬迎进去。我和杨三毛谈了二十多分钟,都是有关张冬的吃、住和工钱等问题的。一定要发工资哈!按学徒工。我叮嘱道。
卵啰,人家干了活我肯定会付钱嘛。何哥你莫操心了。我们兄弟俩的事,一定的!
你又讲流话!还要买保险哦。我一抬手指着杨三毛的鼻子。
放一百个心!何哥。杨三毛抬起双手,做了一个投降的姿势。
我又冒雨驱车赶往张家坪,那里还有两家的事有待商量。
此后半年多过去了,县里要求对前一阶段的扶贫工作做一个阶段性总结。我又想起了张冬,拿起手机拨起杨三毛的电话。
卵啰,杨三毛又以流话开头,不知是好事还是坏事。这小崽灵光得很。我喊他学钣金,小崽却电路,油路,样样都去捉摸。怕是以后我都得花高薪聘请他啰。
为了得到张冬的详实材料,第二天,我又驱车赶往山垭口。还真是巧,又下雨了。我的那付雨刮器“嘎嘎嘎”,响得更欢了。
杨三毛打着伞出来迎我。这时,从一辆“奥迪”车的底盘下伸出一个脑袋来,满脸油污。
何叔来了。张冬从底盘下爬出来,规规矩矩站在我的面前,满身油污,右手拿着一把扳手。
我很满意地对张冬点点头,转身走进杨三毛的办公室。
我和杨三毛谈了二十多分钟,还拿出笔记本,适当做了一些记录。出门的时候,看见张冬在门口,规规矩矩地站着,手里拿着我车上的那付雨刮器。
何叔,你车上的雨刮器换下来了。是......是我用工资买的。他脏兮兮的脸上挂着羞涩的笑。
我心头一热,什么也没说。走过去,使劲按了按他的肩膀。
这付旧的,我想留做纪念。
杨三毛打着伞,把我送到车边。
卵啰,每次来都是一哈哈,抄几个菜,喝两杯都不行。
我还得赶回去,这几天忙得很。我一抬右手指着杨三毛的鼻子,不许再说流话。
卵啰,说句流话都不行。杨三毛抬起双手,做了一个投降的姿势,笑起来,好,好,不说啦,不说啦。
我启动车子,向前驶去。看看后视镜,张冬还规规矩矩地站在那儿,目送着我。我提起车速,加大雨刮器的档位,雨刮器欢快地刮着前挡风玻璃的雨水,“刷刷刷”“刷刷刷”“刷刷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