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刘晓兰
春天在，故事在。
春天的故事，不豪迈也不雄壮，不唯美也不浪漫，细细碎碎，或浓或淡，无非喜怒哀乐，无非悲欢离合，像开在春枝上的花朵，在春风里摇摇曳曳，身姿轻摆。
壹
“山桃红花满上头，蜀江春水拍山流”，如果说去后屯看十里灼灼如霞的山桃花是明智之举，那带着恩师刘彬老师看山桃花必是感恩之举。
往事如尘，岁月如刷。30多年的时光，不断刷新着我与刘老师的关系:我们先是师生和同事，再是笔友和挚友，现在是超越了血缘关系的父女。自从父亲去世后，我在心里一直把他当作自已的“父亲”。刘老师也一直把我当“女儿”看待:乐我所乐，忧我所忧，危我所危，急我所急。
芳菲说:情感是最美的语言，我深以为然。一篇《带着“父亲”看桃花》的文章恰如素食。无渲染，无铺排，自然恬淡，近乎口语。我明白:当感情压倒一切时，华丽的语言只是一种无谓的点缀;只有那些虚假的感情，才会用华丽的辞藻弥补。
欢愉，源于你为敬爱的人尽了些许绵薄之力。
贰
春暖不止桃花开，还有滚落的泪水。
“落花寄思飘然去，春风呜咽知人意”。原以为看望离世7年的父亲时能平静地去，平静地回，未曾料当真正面对那一堆被岁月缩小的黄土时，情绪彻底失控了，汹涌澎湃的泪水像六月里的滂沱大雨，倾泻而下。
原来在我们的生命中，有的人已经像一棵根深叶茂的大树牢固地长在了我们生命的大道旁，树叶可以随风飘动，树根却坚如磬石，不可动摇。年岁愈久，扎得愈深。
喜欢韩东的这句诗:每当厌倦的情绪来临/就会有一阵风为我解脱
这句诗暗含着朴素的辨证法:悲极生乐。
这阵暖风来自有温度的“时光捡漏”平台。台主和编辑们感动于我一份永恒的怀念，于3月24日上午10:30分首次破例推发了我怀念父亲的随笔《慈父忆》，让我当日无处安放的心有了踏实的着落。那一刻，正是7年前父亲离世的时刻。当温暖以春风的姿容拂面而来时，那微不足道的悲伤暂时隐退到了看不见的内心深处。
叁
“别后不知君远近，渐行渐远渐无音”，有的人一转身，一分别，竟是半生。期间彼此经历的一切，对方浑然不知。
周末的一天，与一个失联了近30年的朋友意外联系上了一一天上有时也会掉下馅饼。
当日晚就去看望了她的父亲李叔。
某小巷西头，南一排39号。双扇木质头门，厚重远长;雕花木门窗，古色古香;青石板地面，泛着幽幽的青光;卧室靠南的大炕，平整如砥。一切的一切，恍如30多年前的模样。
李叔是我高中时一位朋友的父亲，我当年住小巷东，朋友家住小巷西，我们上下学时几乎形影不离。我是她家的常客，曾无数次吃过李姨做的可口的家常饭，曾无数次穿过李姨缝的合身的衣服，也曾无数次睡过李姨烧的热乎乎的大炕……
踏进卧室门的那一刻，李姨正在炕墙上笑眯眯在望着我，她细长温柔的眼睛似在发问:“晓兰，这么多年你干什么去了?怎么不来看姨呢?”
李叔坐在炕头，幽幽絮说:你姨走了10多年了，她的照片从未离开过我的视线……我现在80多岁了，糖尿病，每天靠打胰岛素维系生命……
远在外地的朋友在电话上说清明节回来给她母亲上坟，看望父亲，并庆幸我无需忍受上坟时痛苦的折磨。我隔着话筒淡淡地说了句:我已经上过了，一次上了两座坟。
肆
法国哲学家福柯曾说：“花园是世界上最小的一片区域，却也是全世界。”整天幽居在封闭的校园，为了看到全世界的模样，我喜欢上了广场西侧的西花园。
花园不大，各色花卉俱全。春天来临时，鲜花次第而开:从黄星星似的迎春花到白绢花般的玉兰，从新嫁娘似的桃花到红烛高照的海棠，从米粒般的紫薇花到粉伞似的樱花，她们就像春天邀请的伴娘，陪伴在春天身边，忙碌而尽职地“出卖”着春天的秘密。
每天清晨和黄昏，我都会独自绕着花园走一圈。那些含苞的，盛开的，凋零的，都沐浴过我爱抚的目光。这几天，樱花开得正盛。粉伞形的花朵密集地一层一层缀满了枝条，并没有绿叶子在旁边衬映。远远望去，仿佛一颗灼热的心在燃烧，一个滚烫的生命在跃动。我明白:再过几天，随着一阵轻风，她们也会像之前的迎春花，玉兰花，桃花，海棠花，紫薇花一样飘落凋零，万瓣归尘，若亲人仙逝，若九霄流梦。面对一棵棵盛开的花树，我什么也不说，我只需要保持两种姿势:仰望，或者沉思。如果真要开口，我会轻诵东山魁夷的句子：“倘若樱花常开，我们的生命常在，那么二者的巧合不会引起任何感动。”
是的，春天里，她们这一刻的活跃，她们下一秒的凋零，我都爱。
伍
冬去春来，花落花开。是巧妙的安排也好，是荒唐的操纵也罢，人生的际遇总是变幻莫测。天地万物之秘密，我们无法参透，我们也不需要参透。永恒太遥远，人生在世，所执着者，唯眼前的人事也。所以，我们应该永不厌倦地热爱春天，永不厌倦地热爱春天的故事，无论喜怒哀乐，无论悲欢离合。那些暖，那些光，那些聚，那些泪，那些伤，那些离，终会化作有质地的纪念章，佩戴在我们生命的胸前。
春天之美，最美不过人间四月天。它带给我们更多的是暖，是爱，是希望，是珠玉落盘，是莺语花间，是燕子呢喃。
春天在，故事在;即使春天不在，故事亦会在;故事在，生命在;生命在，火焰在;火焰在，我们便会以勇士的姿态披荆斩棘，勇往直前。
蓦然想起了诗人代薇的诗句:一个想飞的姿势/足够世界春暖花开了
作者简介
刘晓兰，凤翔县西街中学优秀教师，师德先进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