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 花
张希波
堰边上几丛野生的桑枝上又挂满了花,一簇簇暗白色的小花掩映在嫩黄的桑叶间,像极了一条条挂在枝条上的毛毛虫。
这眼前的一切,亦如儿时记忆中的模样。
南山根的小河边有块家里的地,堰头上就有两棵比暖水瓶还粗的桑树,粗皮糙肉歪斜的树身罩在河床上。那时家里已经不养蚕了,但姥娘家里养,桑叶长大后,一根根枝条被母亲割下送到了姥娘家那间黑暗的蚕房里,剩下的枝条开罢花后总还能结出一串串紫红的桑葚。
桑树花开,农村已经进入到了忙碌的时节,家里有几只羊大人们已无暇顾及,和姐轮流放羊是那时我们放学后的活儿,顺着干涸的河道,任由羊儿自己啃食游荡。
天开始上黑影的时候我们才往回赶,羊熟悉回家的路,吃完草在村口的泉子边喝足了水,都是跑在我们头里到家,等母亲把羊圈起来,差不多我们也就回来了。
那天是姐去放羊,母亲把羊圈起来好长时间了,姐才一瘸一拐的走进院门,放下满满一筐野菜一下坐在院子里的黄草堆上,母亲慌忙放下手里的铲子急切地问道:“这是咋了?”姐弱弱地说:“从咱家那棵桑树上掉下来了,磕了一下。”
借着微弱的灯光,姐膝盖处那淡青色的裤子上有一大片暗褐色的血迹,母亲心疼的嗔道:“你一个闺女孩子爬树干啥啊!这个时候树上又没桃也没杏的。”
姐轻轻地啜泣起来,从口袋里拿出一把桑花似乎无限委屈的说道:“俺听村口的三奶奶说桑花能治你的偏头痛,俺就想给你摘一些,可是没扶稳就从树上掉下来了。”说完竟“呜呜”哭起来,母亲不再言语,转身去屋里拿来父亲的酒桶和几团新棉花给姐的伤口消毒。
那时我不晓得怎样安慰姐,只是一个劲地用自己的袖口给姐擦眼泪,把她凌乱的头发上的草棒拿下来,把那几绺挡在眼前的头发轻轻的夹在她的耳后。
那晚母亲给姐加餐,用三月三的新艾蒿荷包了一碗鸡蛋,母亲说吃下去能使伤口好的快,虽然我没有受伤,也不太喜欢艾蒿煎水的味道,但母亲同样也给我弄了一碗。
还好,姐的伤口恢复的很快,但是却留下了一个明显的疤。
时过境迁,养蚕的姥娘已故去多年,家里也已不再养羊,堰头上那些曾经的老桑树也已荡然无存,曾经的桑花和桑葚都开在或长在了记忆里。
人总是怀旧的,就在今年母亲生日那天,我们又说起了桑花及桑葚的保健功效,自然连带说起了姐腿上的伤疤。这个不经意的话题让母亲很有些自责,姐说道:“这有什么,大不了穿长裙子不让人看到呗!”说完将头靠在了母亲的肩上,接着,又轻轻地将瘦小的母亲揽在了她的怀里,花白头的母亲静静地偎依在姐的怀抱里,我不再说话只是默默地注视着她们。
此时此刻,我忽然想起儿时被母亲揽在怀里的样子,亲情是永远不变的,变的只是母亲的黑发不知何时已生成了白发。
作者简介:县源通机械公司工人,沂源县青年作家协会会员,本文同时入选即将面世的《沂浪》纯文学杂志2018年第2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