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宋有一位官员叫何坦，在他写的《西畴常言》中说过这样的话：“人心如盘水（止水）也，措（放置）之正，则表里莹然；微风过之，则湛浊动乎下，而清明乱乎上矣。夫水方未动时，非有以去其滓污也，澄之而已。风之过，非有物入之也，挠动则浊起而清自乱也。君子其谨无挠之哉！”这段话的意思是说，人心如静止的水，其不动时是清澈的，一有微风吹过，水底污泥漾动，水就不再清澈了。在水面还没有风时，水并非没有污泥，而是沉淀在下面。有风吹过了，水并无污物加入，由于风的搅动，污物起而致清水浊。所以，君子谨防让风吹乱自己。
关于人心的善恶，历来有几种说法：法家讲性本恶，儒家讲性本善，唯物者讲性本无善恶，乃后天习染所致。若按何坦的说法，则人性有善有恶，如水有清有浊，一汪静水，清在上而浊在下，如邪风来搅动它，一刹浊起而清乱。这个说法好像比较靠谱，近于西人“人一半是天使，一半是魔鬼”之说。如其不然，人世间好些个事情，就不那么好解释，比如好人变坏人，坏人变好人，变好又变坏了，等等。那么，这个问题怎么解决？何坦说：君子不要让风吹乱自己的心性。比喻总是跛足的，自然的风乱你头发，你奈何得了它？但这里讲的是人间风，面对不良的风气，君子要修养品德。
这个事情理论上好说。纵观历史与现实，古有君子贤人，今有榜样典范。但人数还是比较少的，且大多是盖棺定论，某些君子与好人，你要让他活得久些，后来事就不好说。所以我们现在宣传的典型，大多数是已经故去的。一个人立场再坚定，怕也架不住狂风，只有故去的人不会变。此说自然不能绝对，不然就没有君子了。当然，还是那句话，少。那么修养品德，靠个体意志对抗，对于端正世风，作用也就有限。这样说，不是说人可以放弃修养，人要对自己的人生负责，就要管好自己。独木虽难支，众木可成林，我们不能放弃个体对于社会的责任。
但人的心底总是有“滓污”的，也就是有恶的成份，你不搅动它时，它是潜伏深埋的，如同人体内的病菌，在不发作的时候，身体就是健康的，就是一个好人。一旦邪风吹体，就可能发作致病。人体内没有病毒，这个不可能，强身健体抑止它，是一法。但长期让邪风吹着，再强的身体也会致病。所以，何坦的办法是个办法，但不是最好的办法。最好的办法是什么？像防西北风沙一般，建立强大的防风林带，减弱乃至消除邪风的风力，不让水底沉渣泛起。这要靠良好的制度与规则，靠社会机制来弘扬正气，形成整体的正压邪的局面。
何坦说人心善恶并存，要抑恶扬善，这当然是对的。但靠君子自身修养的方法，却未能从根本解决问题。这种方法只是君子独善其身，是自古以来较传统的方法，虽然也是向来比较推崇的方法，但其弊有二：一、独善的效果是非常非常有限的，榜样的力量也不是无穷的；二、恐怕未必都能够善始善终坚持到底，这有诸多的历史人物及现实人物为证。起何坦先生于地下，不知以我说为然否？
作者简介： 吕达余，男，安徽铜陵人氏，大专学历，高级政工师，中华精短文学学会会员暨签约作家，铜陵市作协会员，有数百篇诗文散见于报刊与网络。 来源：新锐散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