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彦子 彦子随笔
假小子养成记
白居易有诗云：杨家有女初长成，养在深闺人未识。到我这，却变为：吾家有女初长成，长成却变假小子。
小时候的我，不仅发型是男孩子的小平头，衣着也尽量中性化，就连玩伴大多也是男孩。村子里，女孩本来就少，同龄人中，更是寥寥无几，无奈，我只能跟男孩子为伍。
不像我姐走淑女路线，也不像我弟，因为是男孩，本来有资本调皮捣蛋；或许，我只是为了摆脱被歧视的命运，才混在一堆男孩里面，什么事情也都争取向男孩子们看齐。
男孩会爬树？好，那我也学爬树！
男孩会下水摸鱼？成，那我也下水摸鱼！
什么？男孩子还会在夏日炎炎之下，打着赤膊，拿着木棍打打杀杀……
这个……这个……
其实，我也可以！我也可以！
我几乎想大喊三声，表示抗议。不过，年幼的我，还真的干过这种傻事，当然是很小很小时候，请不要浮想联翩，可是，现在想起，也不由得笑得脸都红了。
也许，男孩子本来就比较强悍，你必须也要跟着强悍，才不至于受人欺负……上山爬树掏鸟窝，捉知了；下水抓鱼，摸田螺；反正，男孩子能做的，我也能做，男孩子“打打杀杀”，我也跟着“打打杀杀”，树枝是我的刀枪剑戟，系在脖子上的衣服就是我们的披风道袍。
甚至男孩子打赤脚，光膀子，我也跟着效仿……效仿的代价却是整个夏天，身上长满红红的痱子，犹如尖锐的刺，以至于后来，一沾衣服，像无数的针在身上扎，碰到哪里，哪里就奇痒无比、灼痛难耐。幸好，夏天一过，秋风一刮，所有痱子自动消失，原本白白的皮肤露出它的庐山真面目。
那时，大人都叫我“野丫头”，“假小子”，整天混在男孩堆里，不像个女孩子。因为在许多人眼中，男孩子晃晃悠悠，顽皮捣蛋是天性；到了女孩这里，就变成了不务正业，违规本性。
女孩子，应该怎么样，整天呆在家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学习洗衣、学习做饭、学习操持家务，一切妈妈会的，都要教给女孩，不管这个孩子有多大。
我的妈妈比较奇特，洗衣、做饭这些家务活，不是天生就会吗，还用教什么，直接把你拉到田里，去插秧、去收割稻子，这才是需要教的，也是妈妈希望我做的。结果，还是孩子的我们就开始“又主内又主外”，农闲时，在家“洗衣做饭搞卫生”，农忙时，“插秧收禾打稻子”，我们几乎是全能。
我是中间那个，可有可无的小孩，上面有姐姐，下面有弟弟，妈妈也懒得管我，本来家里小孩多，妈妈也管不过来，到了我这里，更是放宽政策。估计妈妈还算开明，并没有给我制定太多条条框框，任其自然，管你吃饱穿暖就行，再说，我鬼点子多，总可以钻到空子，妈妈常常被我钻空子，结果，挨打最多的也是我。
我的“野”还真名不虚传，除了上山掏鸟窝，下水摸鱼，还有一个强项——爬树，这完全是大山的恩赐，我爬树的本领一般男孩都比不过。
枇杷成熟的季节，我会爬树摘枇杷，桑椹熟了，爬树摘桑椹，这些都算不上用武之地，用武最多的地方是高大的松树。
那时家里烧柴火煮饭，一年四季要准备很多干柴，一般人家的劳动力是男人，我爸爸常年在外，妈妈操持家务，捡拾柴火这种事情自然落到我和姐姐身上。地上的干树叶、干树枝，大家每天上山捡，早就捡的差不多，没有柴火，回去怎么交差，这可把我和姐姐难住了。
一次偶然的机会，我百无聊赖地折着灌木丛里的干树枝，突然抬头一看，高高的松树上横七竖八挂着许多干枯的枝桠。虽然干枯，但迟迟没有掉下来，等到掉下来，早就被人捷足先登，哪还有我们的份。何不先下手为强，爬到树上，把干树枝折下来，不就可以了吗。
想到做到，瘦小的我，脱掉鞋子，如同猴子一般“蹭蹭”地往上爬，三下五除二，姐姐还来不及嘱咐我：“注意安全”。一眨眼功夫，我已经坐在高高的树上，居高临下地看着姐姐，一脸得意。
姐姐抬起头，仰望我，眼里满是惊讶乃至艳羡，还不忘焦急地嘱咐道：“小心点，别摔下来了。”
“没事！”我身轻如燕，来来回回地攀缘在这根树枝，攀爬到那个树枝，折掉树上的枯枝桠，朝下面扔去。
姐姐看到这么多丰硕的柴火朝自己砸来，眼睛早就笑成一条线，屁颠屁颠地一边躲闪，一边马不停蹄地捡。不一会儿，高高垒起的柴火就够我们回家向妈妈交差，全都是古树枝，质量又高，可比那些枯枝败叶，更经烧。
姐姐咧开嘴笑个不停，原本还担心不知道拿什么回去交差，这回不仅有东西交差，而且还超额完成任务。
有了这个办法以后，姐姐再也不用担心我们完成不了妈妈交给我们的拾柴任务，妈妈，你尽管来，需要多少柴，我都能给你收集到，扛回家。
后来，演变成，一到山上，我们不再盯着地上的枯枝败叶，直接仰望树上的枯枝，人家都是从地上捡柴，我们这是在等天上掉馅饼吗。说不定，天上真有馅饼掉，不过只是落在半空中，还需要你掌握一项技能，比如爬树，距天空最近，才能得到，因为馅饼不会直接掉进你的嘴里，而是会先掉到树上。
有了这个方法以后，我也不用担心竞争，反正，其他女孩子也不会爬树，肯定竞争不过我；男孩子吧，会爬树，但是人家不需要拾柴啊。男孩子那都是干大事的人，哪家妈妈愿意让自己男孩去干这种只有老人和女人才干得活。哈哈，这么琢磨下来，我连竞争对手都没有，还不暗自窃喜。
姐姐这个柔弱的女子，不会爬树，也不屑于爬树，反正从小到大，她是被妈妈当作“贤妻良母”来培养的；我就不一样了，反正，家里已经有了一个贤妻良母的试验品，我就被当作“贤妻良母”的反面来培养就是了。
等到有一天，妈妈发现，我这野丫头在假小子的道路上越走越远，想把我拉回去的时候，却发现已经无计可施。比如，贤妻良母，应该打扫房子，可是，我这假小子的性格，哪屑于干这种事情。
“不干，这是姐姐的事情！”我直接回给妈妈这句话。
“那你回家洗衣做饭？”
“算了吧，我还是在田里干农活吧，相比于洗衣做饭，我觉得插秧、收割稻谷之类的更适合我！”
于是，我这贤妻良母的反面对于家务事慢慢一窍不通，对于田地里的农活却很快掌握。妈妈只能叹息，心里还在默默感叹，咱家这个女儿不会洗衣做饭，不会做家务，也懒得打理自己，以后怎么嫁得出去哦。
由于，拾柴的次数很多，我的爬树本领也日渐长进，后来演变成，只要看到竖着的杆子，我都心痒痒地，想检验一下我的本领，顺着这根杆子，是否能爬到顶端。实践证明，我这爬树的本领不是一般地高，哪怕是光溜溜的竹竿，我也能顺着爬上去好远，直到竹竿支撑不住我的身体。
只可惜，后来搬家到另外一个地方，我们不再有拾柴的任务，周围也没什么山和树，于是我的爬树技能慢慢退化。本领都是在日常生活中不断练习，养成的，若是长时间没练习，就只能慢慢退化，就像刀，很久没用，也会生锈。
彦子
2017年10月26日星期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