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希夷:如果有来生,我不会再写诗
原创 广陵渔父
初唐诗人刘希夷(约651-约680),字延之(一作庭芝),河南省汝州人。据《唐才子传》载,刘希夷容貌俊美,喜欢谈笑,善弹琵琶,饮酒数斗而不醉。二十五岁时,考中进士。其诗以歌行(初唐时期在汉魏六朝乐府诗基础上建立的歌行体,由南朝宋的鲍照所创)见长,多作从军、闺情诗,情调感伤,辞意婉丽。
暮春时节,刘希夷由洛阳城东郊游回来,一路桃红李白的美景,虽令他心情愉悦,却也让他想到青春年华亦如花开花落一样短暂。感叹之间,刘希夷提笔写下一首《代悲白头翁》:“洛阳城东桃李花,飞来飞去落谁家?洛阳女儿惜颜色,坐见落花长叹息。今年花落颜色改,明年花开复谁在?已见松柏摧为薪,更闻桑田变成海。古人无复洛城东,今人还对落花风。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寄言全盛红颜子,应怜半死白头翁。此翁白头真可怜,伊昔红颜美少年。公子王孙芳树下,清歌妙舞落花前。光禄池台生锦绣,将军楼阁画神仙。一朝卧病无相识,三春行乐在谁边?宛转蛾眉能几时,须臾鹤发乱如丝。但看古来歌舞地,惟有黄昏鸟雀悲。”
正孤芳自赏时,舅舅宋之问来访。
宋之问(约656-约712),算得上是初唐著名诗人,与同时代的沈佺期并称“沈宋”,又与陈子昂、卢藏用、司马承祯、王适、毕构、李白、孟浩然、王维、贺知章等合称“仙宗十友”。“岭外音书断,经冬复历春。近乡情更怯,不敢问来人。”这首五言绝句《渡汉江》,便是宋之问的传世之作。
据宋代计有功《唐诗纪事》载,武则天建立大周朝后,一次临幸洛阳龙门香山寺,“命群官赋诗,先成者赐以锦袍”。武则天的文学侍从、著名才女上官婉儿,担负这次赋诗比赛的主持和裁判。结果,左史东方虬的《咏春雪》最先完成:“春雪满空来,触处似花开。不知园里树,若个是真梅?”按照比赛规则,武则天便将锦袍赐给东方虬。东方虬“拜赐,坐未安”,宋之问四十二句的《龙门应制》也完成。上官婉儿看罢,评定此诗“文理兼美”,并传示众人,“左右莫不称善”。武则天见大家都说好,竟令人从东方虬手中夺回锦袍,披到宋之问身上。龙门夺袍,一时成为文坛佳话。
宋之问虽然文采出众,人品却为人不齿。
宋之问曾任左奉宸内供奉一职。奉宸院,其实就是武则天的后宫,里面供养的都是一些年轻美貌的男子。其时,武则天最宠爱张易之、张昌宗兄弟。二张倚仗女皇宠爱,飞扬跋扈,权倾一时,就连武承嗣、武三思等朝廷重臣都不得不巴结他俩。宋之问更是不顾文人的自尊和清高,竭力讨好张氏兄弟,据说还替张氏兄弟提过尿壶。作为左奉宸内供奉,宋之问做梦都渴望能像张氏兄弟一样得到武则天的宠爱。一次,宋之问进献给武则天一首艳词。武则天读罢,赞不绝口,等宋之问离开后,才对身边的人说:“宋之问的确是个人才,只是口臭熏人,朕实在无法忍受。”因为口臭,宋之问最终还是没能爬上武则天的大床。
回归正题。刘希夷见舅舅来访,便拿出自己新作的《代悲白头翁》让他点评。宋之问看罢,惊赞不已:“好诗!今年花落颜色改,明年花开复谁在?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这些都是能流传千古的佳句啊!”
宋之问越看越喜欢,就死乞白赖地请求外甥将这首诗让给他。刘希夷见舅舅喜欢,没多考虑,就同意了。第二天,刘希夷反悔,便去告知宋之问。宋之问恼羞成怒,竟令家奴用土袋将他活活压死。可怜,一位才华横溢的诗人就这样死于非命,还不到30岁。此事,唐代《大唐新语》、《刘宾客嘉话录》和五代《唐才子传》中均有记载。
《全唐诗》中,刘希夷名下的《代悲白头翁》与宋之问名下的《有所思》,除“洛阳女儿惜颜色”中的“洛阳”改成“幽闺”外,其余诗句一模一样。
后世女道士鱼玄机,因怀疑婢女与自己情人有染,鞭打致其死亡。案发后,鱼玄机被判死刑。宋之问所杀之人,并非家奴,而是有功名的进士,如何能相安无事?
《旧唐书》列传有刘希夷简介,寥寥数语:“汝州人刘希夷,善为从军闺情之诗,词调哀苦,为时所重,志行不修,为奸人所杀。”
宋之问霸占外甥诗作,或许有之;因诗杀亲,恐是传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