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遇到了一次严重受伤,在医院里卧床一个多月。
出院后,总觉得哪里不太一样,直到看到了包里面的手表和玉挂件,才突然明白了。
以前这两个形影不离的心爱物件,这一次我们居然分别了四十多天。
当时的意外发生很突然,朋友们七手八脚地把我送到医院,急急忙忙地联系医生做检查、准备手术、找病床······
在那种兵荒马乱的场景下,身上的衣服、鞋子都是卷起来随手一塞,好几天后要用时才想起来。
而手表和挂件,也被一卷卫生纸包裹好,扔进了医院的储物柜角落里。
等再拿到手里,沉甸甸的质感让我有些疑惑,这些并不轻松的东西,当初怎么那么地喜爱呢?现在为什么没有了感觉?
全天候平躺,脑汁大概也发生了一些位移,回流出许多想法,也多了一些敏感。
手术后有诸多疼痛和不适,医生说过三五天就好了,于是每天都希望这三五天快点过去,别再折磨人了。
可是越是这样想,时间好像越慢;越是祷告别疼了,反而更清楚地知道有地方疼。
大男人在床上哼哼唧唧很没面子,心里告诉自己要坚持住,却很快就泄气了。
再鼓劲,再泄气,三番五次下来,灰头土脸信心全无。
只好请来医生,医生看了说很正常啊,不要乱动,好好躺着啊,顿时觉得很绝望: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可是,这只是个开头。
疼痛感缓解了后,又盼着可以侧身躺,再过一段时间又希望能够翻身,而后又期待着可以坐起来,可以下床,可以洗澡,可以出门。
日子就这样在一个个阶段性目标的鼓励下缓缓流淌。几十天后,终于可以被推到楼下草坪边晒太阳。
大口大口呼吸着初春的空气,贪婪地看着阳光下自己的影子,居然很有些仪式感。
看着来来往往的人,都挺顺眼,也很亲切。松散的病号服下是多天没有洗理的躯体,一定有微微的恶臭,当然没有谁来理会我阿谀的媚笑。
又过了几天,居然可以摇摇晃晃地独自站立了,特意让护工拍了照片,得瑟地举着拳头,激动不已。
不难想像路过的人,必定像看傻叉一样侧目嘲笑。是啊,他们所鄙视的,却是我当下最大的幸福。
阳光、空气,转身、站立,此前被忽略得忘记的东西,此时满满地激荡在心里,欢欣鼓舞。
这个时候,谁还会去在意西装革履的形象?谁还会挂念光彩夺目的手表?
终于明白了什么是身外之物了,就是可以放下放开的东西吧。
病床上不能动弹的时候,吃喝拉撒都由不得自己的时候,所有的矜持和面子荡然无存,赤条条地被翻来翻去,自己都觉得如一堆臭肉,连基本的自尊都没有的时候,哪里来的自信?
或许只有在这种时候,才会更清楚地知道什么是最重要的吧。
我们曾经拥有过的,都不一定是自己的,可能刹那间就灰飞烟灭了;
我们曾经觉得无比重要的,也不一定有那么珍贵,甚至你会在不经意间忘记了它。
只有当自己沉沦于最灰暗的地方,才能体会到自己最大的需要。
而此前,曾经沉陷于多少无谓的纷争中,又迷失于多少虚幻的场景下?
说失去的才是最好的,那是心态;说拥有的才是最好的,这是真实。
欲望少了,失落才会少。
可惜的是,仍然有太多的饮食男女会在得失间,抢夺这沉甸甸的挂件,套住脖子,裹住手脚,志得意满地奔走于余生。
作者:中国铁路作协会员,河南省作协会员。
老旧的怀想,孩子的心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