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彦子 彦子随笔
风一样的女子
门前的梧桐叶从深绿变成蜡黄，在蜡黄的边缘渐渐烧灼成一点点卷曲的络腮，向叶脉中间延伸，延伸到整片叶子，犹如在火苗中燃烧，不经意间燃尽每一片叶子。风微微一吹，掉落满地，留下满地璀璨的金黄。
每一个疏忽的瞬间，时间偷偷流逝，代表时光的轴轮从初秋转到深秋，回眸之间，又轮回到冬天。风，一点点变凉；寒冷，在悄悄流逝的时间里，赫然而至。
随着独立生活的深入，小叶由最初的新奇、欣喜、还有些许默默的期待，慢慢酝酿成酸楚、艰辛，以及快点结束这段自力更生日子的渴望。潜藏在心里的兴奋、欣喜、新奇随着时间的推移，一点点褪尽，生活已慢慢剥掉其展现在世人面前华丽的外衣，露出里面的千苍百孔。斑驳荒凉的印记，一览无余地展现在深陷其中的人们面前。
日子终究是艰难的，不是嘴上说说而已，更多地，需要实践。姐姐有此感悟，妹妹小叶也身不由己卷入其中。每一天，每一个瞬间，都蕴藏艰辛。
小叶早已忘记多少个早晨，从睡梦中惊醒，第一动作会是大声地嚷道：“现在几点钟了，我们去学校会不会迟到？”
因为没有手表，看不到时间，所有能让人看到时间的，是太阳升起的位置。若天，已大亮，太阳照进窗棱，代表时间有点晚了；若天，刚蒙蒙亮，太阳还没有完全展现笑脸，说明时间还绰绰有余。不同季节，太阳升起的时间不一样，考验的，只是人的生物钟。
小小的丽丽和小叶，两个不到十岁的孩子，对于生物钟的认识，常常错乱。每天早上醒来，要么手忙脚乱；要么煮好早餐，吃好早餐，巴巴等天亮。当然，也有居中的时候，那也是建立在多次忙乱与清闲之后的平衡。
早上，这关好不容易捱过；下午，那一关又在那等着，不紧不慢，不急不缓，闲看花开花落地等着她们——等着她们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每天下午，姐姐放学早，会等妹妹；妹妹，放学早，也绝不会一个人先走。在小叶的心里，她倒希望姐姐不要等她，先回家煮饭，这样，她回到家，就可以看到热腾腾的饭菜摆在面前。
小叶的心思，姐姐何尝不知，因为深知，才特意不去执行，每次，哪怕等到天黑，她也乐意等妹妹一起跑回家。一方面，缘于妈妈那句嘱咐：你们两个做什么事都要在一起；另一方面，姐姐才不想把煮饭这项事业全部包揽，原本属于姐姐和妹妹一起的职责，她才不想抢着做，多做一些。
小叶之所以有如此心思，不过因为每次挨到放学的时间，肚子饿得咕咕叫，前胸贴后背，恨不得有一碗热腾腾的饭菜倒进肚子，哪怕只是白米饭，那也胜似美味佳肴。可是，降临在她面前的不是饭菜，也没有热腾腾，而是冷冰冰、空荡荡；冷冰冰的灶膛，空荡荡的锅；一切都需要她们自己去完成，去填充。
每天，放学铃声一响，小叶和姐姐，如虎口逃命的兔子，撒开腿，朝人群外突围。不明真相的人，还以为她们俩在玩什么“龟兔赛跑”的游戏；只有明真相的人才知道：她们哪是在龟兔赛跑，她们在跟自己的肚子赛跑，看肚子饿得快，还是她们跑得快！
上了一天的课，中午没带饭，肚子早就成了那只放了气的皮球——干扁扁的，再不填充食物，就要罢工。可是，又没有什么食物可充饥，唯有回家煮饭吃，才是长久之计。
拉长镜头，不断放大，镜头下，从教室里涌出来的熙熙攘攘人群，转眼之间，各处分散，两个小女孩从拥挤的人群里，费劲地挤了出来，满头大汗。彼此看了一眼，跨着书包，几乎在同一时间朝同一个方向撒腿跑去，形成一股风，唰唰地向别人吹去。
身旁悠闲漫步的同学，被这一阵旋风吓得，主动让出一条路，眼睁睁看着两个弱女子在他们面前风一般地飞过，目瞪口呆。
“你们俩跑这么快干嘛？”
听不到回答。
“喂，我们在聊好玩的事情，赶紧加入我们吧。”
仍然没有回答。
“河边的桑椹好像成熟了，我们看看去！”熟悉的同学向两道身影问道。
除了一阵风，丝毫没有留下。
“小叶，我们去摘菱角？”村子里的小伙伴大声叫道。
“没时间！”终于有声音留下，但人已跑得老远！
“你们两个搞得这么神神秘秘的，干啥呢？”一张张满脸疑惑地脸。
“饿死了，我们要回家煮饭吃！”人也跑累了，总算抽出时间，回答一个完整的问题，答完以后，继续化作两道风。
“哦，她们的妈妈不在家，没人煮饭，她们回家还要煮饭、煮菜，也够辛苦的！”深知真相的朋友，在一旁摇头晃脑地向其他同伴解释。
小叶和姐姐早就没有时间搭理小伙伴们接下来会聊些什么，肯定又有新话题在她们之间诞生，叽叽喳喳，笑声在白云之间回荡。
以前，妈妈在家的时候，小叶和姐姐也是闲聊人群中的一员，放学路上，简直是游乐天堂：叨叨家常，聊聊八卦，抑或是一边行走，一边又想停下来玩玩；爬爬树，看看树上的桑椹树了没；挖挖泥鳅，看看田野的洞洞里，泥鳅还在不；再不成，朝小溪里望望，说不定菱叶下面挂了好多菱角呢……对，她们还可以一边聊天打闹，一边跑去沿途的同学家里歇个脚，喝口水什么的……
说起来，放学路上的活动还真多，三五成群，三三两两，不紧不慢，不慌不忙，欢声笑语、打打闹闹……不，那只是以前，以前妈妈在家时，属于小叶和姐姐的放学之路，幸福时光。
如今，妈妈不在家，这些放学路上的快乐时光如西去的黄鹤——一去不复返，她们只有一个动作在双腿展现，那就是——奔跑，马不停蹄地奔跑，毫无杂念地奔跑；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赶紧到家，赶紧做饭，赶紧吃上香喷喷的饭菜。
回到家，门还来不及打开，书包还来不及放下，姐姐大家长的口吻开始飘来了：小叶，你赶紧去点火，把灶膛里的火烧起来，我来淘米。
“米都没有淘好，现在就烧火，不是浪费柴吗？”小叶嘀咕道。
“可以先烧水啊，等下可以洗脚！”在过生活方面，姐姐得到妈妈的真传，不浪费，不铺张，每一把火都用得恰到好处。
“好吧！”小叶不由得为姐姐有如此卓远周到的见识而感到折服。
相比于小叶，姐姐确实会持家，俨然就是为“贤妻良母”的头衔而生，这一点，小叶自愧不如。
她也渐渐体会到，妈妈为什么会把管理家务的一切大权都交给姐姐，因为姐姐骨子里流淌着“管家婆”的基因，管理家务的小能手，假以时日，肯定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彦子
2018年3月29日星期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