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建凤（四川）
我的家乡是一座挨着嘉陵江的小山村。进村的垭口对着嘉陵江，出村的垭口也对着嘉陵江。村里的小孩从小就喜欢到嘉陵江边的河滩上玩。可以说，嘉陵江流过村前，流过村后，也流进了我们的血液里。前不久回家的时候，正值深秋，恰是水瘦山寒的时节，因为修了金溪电站的缘故，老家的河滩庄稼地和白沙荒滩地，都被江水淹没了，所以这一段的江水显得特别宽阔，特别清亮，特别平缓，像是沉沉入梦般宁静安详。望着清清的嘉陵江水，童年往事飘飘悠悠涌上心头。
记得小时候，春天一到，嘉陵江边绿油油的麦苗、豌豆，像绿色的毯子，铺在河滩上；河滩下面，是一大片白沙地，没法种庄稼，却这儿一团、那儿一块地长着些生命力顽强的的野草，有知名儿的，也有不知名儿的。它们都是一些战胜夏的高温和洪水、秋的风刀与霜剑，冬的寒风和凛冽才活下来的野草。白沙地是我们放牧牛羊的天然牧场，更是我们嬉戏玩耍最好的天然游乐场。小时候，每到星期六下午和星期天（那时星期六上午还要上课），我们一大群孩子，就牵着牛，带着狗，到河滩放牧。其实，放牛差不多是一个幌子，一起玩耍才是我们的最爱。到了河滩，大家各自选一块草多的地方，用长长的绳子把牛拴好，牛儿们自个儿吃草。它们高兴了就仰天长叫，互相说着牛言牛语，用不着管它们，反正河滩的野草可以让它们吃得肚皮胀鼓鼓的。我们这些放牛娃们就呼朋引伴，一块玩耍去了。这个季节，山坡的草还有些枯黄，山风还有些寒冷，所以，野兔们就喜欢躲藏到河滩地里，生儿育女，祸害庄稼。我们最喜欢的活动，就是追逐野兔。一二十个小孩，猫着腰，拿着放牛的棍子，四面八方地围着河滩地，沿着庄稼地的垄沟仔细搜寻野兔的踪迹。比如野兔跑过的深深浅浅的脚印，野兔拉下的圆圆的粪团，野兔啃过的庄稼茬子，还有野兔的毛发呀，都是我们侦查的线索。有经验的伙伴还可以根据这些痕迹的新鲜程度，判断野兔逃跑的时间。那个时候，庄稼产量不高，村民们靠庄稼吃饭，所以很金贵。发现野兔的踪迹，赶跑野兔，甚至活捉野兔，也算为民除害，回家会受到大人们表扬；如果运气好的话，捉到肥美的野兔，可是比天上掉馅饼还高兴得多的欢喜事情，那可是一坨实实在在的小鲜肉呢。
我们找野兔的时候，带来的狗们也参与进来，而且往往发现野兔的，就是这些嗅觉灵敏的狗狗们。它们一发现野兔，就不停兴奋地 “汪汪”大叫，小伙伴们立刻分工合作，几个人踩着垄沟，朝狗叫的方向聚拢，指挥狗狗撵野兔，野兔们受了惊吓，在庄稼地里惊慌失措，东奔西逃。人们形容跑得快，往往说“跑得比兔子还快”，这话不假。野兔逃跑起来，跑得真快，眨眼之间，从地这头，“嗖”地一下就窜到地那头去了。狗狗们也不含糊，卖力地穷追不舍，指挥狗狗的小伙伴跟在狗的后面，追着，吼着，兴奋得像打了鸡血。其余的小伙伴们往往站在背靠山的地边，挥舞着棍子，不停地大声吼叫，防止野兔往山上逃跑。因为兔子的后腿长，上山后腿蹬踏有力，狗狗们追不上它们，而且野兔的毛色也和山上的野草颜色差不多，上了山就很容易隐藏起来。这是打野兔的大人告诉我们的。那时候，我们那儿有好几个打野兔的村民，他们一般白天干农活，晚上带上手电或者火把，漫山遍野去搜寻野兔。他们当时在我们这些小孩眼里，真是英雄般的存在。在我们一大群小伙伴和狗狗们穷追猛撵下，野兔上山无望，只好在庄稼地里东躲西藏，最后累得筋疲力尽，成为了我们的俘虏。
记得有一次，我们逮住了一只肥肥的母野兔，但没有发现小野兔。我们有些不甘心，总想找到小野兔，就喊了俩小伙伴，在麦地里仔细寻找。终于，在一处麦苗有些枯黄的洼地里，找到了六只小野兔，长着灰麻色的绒毛，一点也不显眼，但它们已经能够比较快速的奔跑了，我们费了好大的劲，才把它们逮住。我们三个一人分了两只小野兔。怕它们跑掉，还剥了两截桑树皮，把它们的脚拴起来，捧在手上。“小俘虏”小小的心脏“砰砰”地跳个不停，小小的身子蜷成一团，筛糠似地抖动，它们怕我们伤害它们。哎，真是可怜的小东西。回到家，我把小野兔放进红薯窖里，窖里空空的，也没有洞和缝隙，割了些嫩草，盖上盖子，留了条小小的缝隙，就去做着小野兔长成大野兔、大野兔下了很多小野兔的千秋大梦去了。第二天，我打开红薯窖的盖子，发现两只小野兔没有吃草，紧挨着一起，像是在睡觉，就又割了一些嫩草扔下去，盖上盖子走开了。第三天，我又打开盖子的时候，傻眼了，小野兔不见了，红薯窖也没有掏洞。我急得哭起来，大声嚷着：“哪个大坏蛋偷走了我的野兔！哪个大坏蛋偷走了我的野兔！”听到我的哭声，邻居哥哥跑出来对我说：“弟弟，小兔子爸爸把他们带跑了呢！”我想也是，我们逮走了它们的妈妈。它们爸爸会来找它们的呀。想到这儿，我停住了哭声，悻悻离开红薯窖。说真的，小野兔去哪儿了，直到现在我也没弄明白。聪明的你，能告诉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