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川军
黎明,月亮疲惫地睡过去,太阳光鲜地渐醒了,阴影完全与晨光混为一体,连阴物本身似乎模模糊糊的一片。一切在朦朦胧胧之中醒来,我朦朦胧胧中肠胃开起仗,揉着眼睛坐起来,怀疑自己还在梦里,耸了耸肩顺势打了嗝,妙不可言,完全有另外一股味道-----酒味。
“开坛香十里,隔壁醉三家。”我是闻着酒味出生的,长大的。东风一刮,一种不管我喜欢,不喜欢酒的味道通过鼻孔流淌体内,浸入全身角角落落。我出生在离西凤酒厂西边不到十里的村子。我便与酒味有了不解之缘。
昨天,省散文协会组织“寻梦周秦 ,品味西凤”采风活动。在酒厂宣传部长陪同下,每到一处品尝了不同年份,口味的酒。参观了西凤酒展示馆,领略了百姓的酒,关中的酒,陕西的酒,中国的酒-----西凤的典故和酒银行的脉络。我更加喜欢西凤酒了,更忘不了家乡人的纯朴和乡音。
饭点,西凤人备了饭菜酒水,盛情中我收不住舌头与文友开怀畅饮中调侃,有文友谈李白句: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有文友聊《兰亭序》用笔清雅简洁,魏晋的审美情趣与精神风貌。有侃苏轼《寒食帖》意境对书坛深远的影响。我脑子冒出屈原一句话:“举世皆浊我独清,众人皆醉我独醒。”
文友调侃嬉笑中怎么都离不开一个酒字,有女文友说,自己从来不喝酒,全面了解了酒银行发展,控制不住买了两箱原浆酒快递回去送亲友。我控制不住舌头多喝了几杯,多吃了几口,酒饱得只有眨巴眼睛的份儿,连舌头都转动不灵了。
真的!遇见百姓的酒厂,家乡的酒厂,酒不醉人,人自醉。
此刻,往日我对酒的记忆历历在目,一切宛如昨日。
7 0年代末,我11岁粘上了酒。夏天,表哥在敞开的院子自筹办婚宴。父亲在外地工作,母亲忙得顾不上我。我作为长子被安排在席面中,也是我第一次上了席面,有长辈拍着我肩膀笑着说:“男子汉,不喝酒咋行哩。”顺便给小酒杯倒满了散装西凤酒,我没有抵挡住教唆,尝试性喝了一小口,舌头被秘密之火灼伤着,牙咬紧,呲牙咧嘴将一种辛辣特殊的味道顺嗓子压下去,手在嘴边不停扇哈出的辣气。喝了第一杯,同桌人不停的给我倒酒,连喝了几小杯后,肚子也背叛了,与我做对咕咕噜噜地响。我慢慢手端酒杯,眼睛开始自行打转不配合了,我像是一下子长大了似的。
婚宴快结束,酒的作用开始缠绕着我,弄得我无缘无故地走路朝一边载,眼看人影闪动,脑子像油煎似的噼噼啪啪乱响,要么我总要眼耳鼻舌齐动亢奋起来,步履轻飘,跌跌撞撞冲出院子,进了街道,出了街道,进了院子,出了院子。我往复冲进冲出几个零星的长辈之间,有人喝酒,有人没喝,有人站着,有人坐着。天热,一些苍蝇做着试探性的冒险,爬到桌面盘子上,或者飞到客人身边黏乎乎的小酒杯边凑人气,品尝酒的味道。过一会,我醉得像只放纵的猫,被人歪歪斜斜安放在角落长椅子上,闭上眼睛翻身,找到一个更舒服的姿势酣然沉睡。
睡醒了,酒醒了,我觉得好玩。
另一次,我喝醉酒是参加了秦岭户外俱乐部,运动中结识了两个朋友。几年交往后,我们三人从100多人的俱乐部中相识到相知,时而相约三家人小聚。
该我做东请客,准备了两瓶六年西凤酒。我便一边劝酒,一边喝酒表衷心说:“要想客人喝好,主人先要喝倒。”在朋友的夸耀和掌声中,不知不觉中酒壮人胆,我一杯接一杯端起酒一滴不漏地从舌尖流入,喝得我像是能摘星星当羽毛球打似的。我双腿自然靠在一起,仿佛若是分得太开便会各行其是,站不起,走不了路。我变得嗓门粗大了,声音洪亮了,双颊泛着健康的红晕,舌头放荡地吼一些豪言壮语仿佛嘴咬泰山无处下嘴一样。一会是低头附耳拉住朋友手哼哼,摆出一幅慷慨,宽容和善意像甘露一样对着朋友那头脑浇下去酒水的模样。我恍惚中感觉到身体仿佛不是自己的,而是别人的,不停的从心里吐出话语却与口形完全对不上了,竭力在椅子靠背上寻找舒服的姿势,时而弄得椅子发出一阵阵吱吱喇喇的呻吟声。酒散场后,我被朋友送回家睡觉了。
睡醒了,我有一种久久难忘爽的快感,在朋友面前自己通透,任性,释放了自我的年轻。酒醒之后内疚也总压在我心里,初次见朋友妻子给留下醉态的自己。年轻仿佛是只知道酒识朋友,酒识人性,酒识品行似的。
如今,我佝偻着腰思索:小时候我像太阳光鲜的渐醒来到世间,历经五味杂陈的生活慢慢地从儿子变成了父亲的父亲,已经不允许像年轻时那样大口与朋友酒中述说世事纵横,只能舌头抿唇粘酒,鼻子嗅一种久违的甘甜,品识酒醇香的味道。好比酒以酒海中储存时间的长短论其品质,储存时间越长后味越绵柔,储存时间不够,酒怎么也出不来那种爽口香醇的之味;酒越贵便有贵的道理,酒也是没有无缘无故的贵;酒也更是以醇以老为佳。
年轻的我喝酒舌头放荡,对着光头咒骂秃驴----找事。伴随年龄增长我紧缩舌头----自赏。疑问自己怎样安度余生呢?
年岁不饶人,我也只能用屈原的一句话自嘲:举世皆浊我独清,众人皆醉我独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