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号作品(论坛原85号文章)
大人明确地告知:不好吃,我也信然。有一次刚从树上摘下来我还是忍不住地咬了一口,我实在禁不住它的诱惑,模样和梨子很难分辨,应该也是清脆香甜的,汁液丰盈饱满。咬下去我就知道我真的错了,咬着木头一样,只留下几个牙印儿。我还是不死心,咧嘴啃下来指甲一小块,嚼了嚼,咂了咂嘴,我“呸”地一声吐掉了,味道又麻又涩,怪不得这种果子叫“木瓜”。确切说,这是北方木瓜。
吃,应该是果树的第一价值,不能吃有什么用,我明白了这颗(棵)木瓜树为什么是极其孤独寥寞的——我所知道的,它应该是全村唯一的一颗(棵)木瓜树。我怀疑它不是有意栽植的,可能一个木瓜籽曾是鸟儿的食物,飞行时和鸟屎一起被排泄了出来,也可能一阵风从无从知道的地方把它刮了过来,或一个孩子拿着木瓜当玩意儿玩,遗失在了这里,反正偶然的因素很大,它没有选择的余地,只有顽强地生根发芽。破土而出就面临着各种未卜的命运,一脚可能就会被踩死——人的脚,牲畜的蹄子;可能被鸡鸭鹅啄掉,被羊一口啃掉;指头粗时,被手狂的孩子们随手折断;不知道它躲过了多少劫难才得以存活下来,它的命是天命,兀自演绎一个生命的传奇。
木瓜树属于灌木或小乔木,个头小,树枝细,但木瓜结的一点都不小,这种反差随着秋天的到来也越来越大,大的更大,细的更细,果枝无限度的(地)弯曲下来,总是担忧它不堪负重,也正是在此时,显得极其柔韧,线条极其优美,动感和张力极其够味,木瓜呢,爱怜都来不及。
孩子们没有经过专业培训,却有一流的侦察能力,村里所有果树都不曾躲过他们的打点,果树快要成熟时,主人家里如有老人,老人就会看管果树,唯有木瓜安然无恙。
在医者的眼里,木瓜本真的角色是药,活血化瘀,舒经活络,用于胳膊腿疼、风湿病。据说泡了或煮了之后也可以吃,养生价值挺高的,可以延缓衰老,增强免疫。有一种化妆品叫做“木瓜霜”,顾名思义,它应该含有木瓜里的某种成分。
村人没人用木瓜治病,也没吃过木瓜,也不用来美容,唯一的用途就是把它当做香料。刚摘下来并不香,时间是发酵剂,经过一段时间香味才会慢慢挥发出来,把木瓜放在堂屋里或卧室里,满室清香。妻子则把木瓜放在皮箱里或木箱里,不知什么时候再来打开它,清香立时便溢泻开来,还丝丝的甜,不管浓郁还是清淡,都沁人心脾;事实上,真的形容不出来这种清香的味道,唯有亲身体验过才会知道它的纯正和神奇,什么香料都无法相比。箱子是密闭的,衣服经过清香长时间的浸泡,清香渗透进了衣服里,衣服都是清香的,人穿了衣服,人也是清香的。
木瓜树是花婶家的,很多村人都知道木瓜这样的妙用,没成熟时他们就叮嘱花婶给他留两个;树上结了多少木瓜,能给几家,答应了谁,没答应谁,花婶心里清清楚楚,每年树上不管结多少个木瓜都早早地物有所主了。
摘的时候要轻拿轻放,避免磕碰,能存放很长时间。坏也不是一下子坏掉,是一个缓慢的过程,刚开始只是一个点,等全部坏掉要用去好长时间,没有全部坏掉之前,清香一直都在。存放好的话能坚持一年,等到下年木瓜成熟,一年四季清香。
我和花婶家的关系非常好,我在老家时不用交代,花婶每年都会特意给我留下两个来,如此下来,我家的日子也便是清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