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的珍藏
文/姚玉山
前几天,因准备搬新家,爱人在收拾物品时,从书橱里翻出一个旧信封,里面装着一叠“全国流动”粮票。我拿起信封一看便知,这是早年老家的姑妈寄来一封信和随信寄来的100斤“全国流动”粮票,母亲临终从枕头底下取出这个旧信封,非常慎重地交给我,嘱咐我一定要牢记姑妈的恩情,要孝顺姑妈。望着这些渐渐变成黄色的粮票,我的思绪回到了40多年前……
1977年春,妈妈带着大姐、二姐和我来到来到西安同爸爸一起生活。那时,只有爸爸有城镇户口,而我们户口还在老家的生产队里。一家人团聚是喜事,可吃饭就成了大问题。那个年代,在城市里只有两种人能买到粮食,一是有城市户口的人,二是有粮票的人,粮票还要分本地外地、本省外省,只有“全国流动”才能跨省使用。
我的老家在安徽南部的深山里,村庄就建在半山腰上。那一带山高坡陡,土地贫瘠,粮食产量极低,只能种一些茶叶、毛竹、水果等经济作物,吃粮主要靠政府返销。国家的返销粮按人口分配计划,每户发一个购粮本,凭证购粮。给的计划叫“毛粮”,100斤“毛粮”计划能买100斤玉米、稻谷等,要买大米只能买70斤。普通米每斤1毛3分9,精米要1毛4分6,一般情况下,返销粮计划只能购买1毛3分9的普通米。
姑妈是我们在老家的唯一亲人,给我们搞粮票的重任自然就落在了姑妈和姑夫头上。当时,村里恰好有两户人家从上海退休回家养老,他们共有4口人,每月有100多斤“全国流动”粮票,也就是这100多斤“全国流动”粮票解决了我们长达5年的吃粮问题。
每到月底我姑夫就用我家的返销粮计划到镇上粮站购得大米,挑着100多斤的担子走上10多里崎岖山路,再从自己家里称出2斤食用油,一同给人送去,才能换回带着食用油计划的“全国流动”粮票。有一次老家闹洪水邮路断了,我们连着十几天喝稀饭。在长达5年的日子里,姑妈把我们吃粮问题当作头等大事来办,从不敢有丝毫懈怠。
两户老人家,吃粮不多,但提出要吃1毛4分6的精米,这可真难为姑妈了。我姑妈只是非常普通的乡民无职无权,更没有特殊关系。为了能用返销粮计划购买精米,可是动足了脑筋,经常给粮站的人送上点新茶、水果、核桃之类的土特产,过年杀“年猪”时,还要给人家送上爱吃的猪肝和精肉。
1982年底,我们转了户口,有了购粮本,再也不用姑妈每个月辛辛苦苦地搞粮票了。我赶紧写信把这个喜讯告诉了姑妈,但姑妈还是把已经搞到的粮票寄给了我们。当时,100斤粮票能换不少鸡蛋或大米。有几次大姐想把它换成鸡蛋,母亲硬是不肯并视若珍宝地藏了起来。
我深知,这100斤粮票里有姑妈炎炎夏日里的汗水,有姑夫寒冬腊月的风霜,更有姑妈一家对我们的深情厚意。我虽然没有收藏的爱好,但我要把这浸透着浓浓亲情的100斤“全国流动”粮票珍藏,我要把这个感人的故事讲给我的爱人和我的孩子们听,把这段美好的记记忆传下去。过几天就是清明了,我要带上爱人和孩子们回安徽老家看望姑夫,给姑妈一个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