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子奇
说起蝈蝈,自然就会勾起一大批“老成人”无尽的童年回忆,它的别名很多,有哥哥,蛞蛞等,身体草绿色,外形和蝗虫相似,但蝗虫的体型更长,长有会飞的翅膀。蓬莱民间,雄蝈蝈俗称唧唧。雌蝈蝈则俗称乖乖或是豆乖。
春天来临,蝈蝈们孵化后钻出地面,伴随着绿油油的青草一起成长,“年少”的蝈蝈,浑身绿色,漫山遍野蹦着跳着,用它们的舞姿绽放着青春的活力,散发着春天的气息。如果来一场难得的春雨,那它们就跳得更欢了,洗洗澡,梳理下娇嫩的翅膀,再三三两两凑一起喝点“小雨酒”,它们便可以更快地长大。
春天的我们经常跑到田野里,捕捉它们,唧唧灵活,弹跳高,速度快,难以捕捉得到。而豆乖则生性绵柔,力量小,速度慢,羞答答地,尤其还拖着一条大小不一的尾巴,很容易成为我们的猎物。但这时候的豆乖属于尚未成熟的“唐僧肉”,不好吃。
进入夏季,唧唧率先“成人”,它们生命的主题就是高调“歌唱”,上山干活,从进山、下地到农活结束,它们的歌声一直都是漫山遍野,绵延不绝。而豆乖呢,成人较晚,其生命主题是低调,拖着长尾巴,悄无声息地隐匿于田野地间,爬行于庄稼草丛,遇到危险,才间或蹦跳两下。不管是唧唧还是豆乖,这个时候捕捉,要小心它们的两颗獠牙,被其咬了,那可不是一件舒服的事。
秋天,它们完成交配后,唧唧依然在原地做着歌唱的主业。而豆乖则知道豆子将熟,带着队伍悄悄转移到豆地里(那是它们最喜欢吃的食物,就是俗称“豆乖”的来历),开始大肆蚕食富有营养的豆子,为生育积蓄养分。
深秋,豆子熟了,农民也带着队伍上山收割,与此同时,豆乖则完成“十月怀胎”。大人忙着干活,而我们看到蹦跳的豆乖,眼都红了,根本不惧怕它们的嘴咬腿蹬,纷纷捕捉:或用衣服盖,或用玉米秸按,最常用的,还是扑,见到了豆乖,悄悄靠近,双手一扣,满以为收入囊中,哪知道,人家早就跳跃离去,继续搜索、捕捉,反反复复、曲折迂回,你追得越凶,人家跳得越快,经常是满地里摸爬滚打,弄得浑身泥土,才能捉到一只豆乖。
一个人的力量毕竟有限,我们经常三个小伙伴联手展开围猎:前哨,提着战利品,在前面扫荡,负责用树枝拍打豆秸,把豆乖惊吓出来,其他两个小伙伴负责围堵,由于战斗激烈,产生冲撞,经常使小伙伴的脑袋碰到一起,这是火上房子的时候,哪能顾得上头部疼痛,持续穷追猛打,经过一番前俯后仰地联合作战,终于捕获成功。
刚要喘口气,只听不远处的前哨喊:赶紧过来,这里还有一只,比刚才那个还大,跑了可别怪我!于是这两个主力便忙不迭地又拖刀上马,冲过去展开新的厮杀……到手的豆乖,用细长的狗尾巴草通过脖子串起来,一大串、几大串!回家路上,就像猎人凯旋,街头巷尾炫耀着,享受着那丰收喜悦!
回家后,父母们忙着烧火做饭,而我们这些孩童,则拉开了精彩的一幕:找来若干大豆或者花生米(如果个头太大需要弄成几块),去掉豆乖的脑袋,把大豆或者花生米依次塞进豆乖的肚子当中。父母一做完饭,便急匆匆把豆乖送到锅底,用刚刚燃烧结束的草灰(这个火候把握很重要,草灰火性太大容易把豆乖烧焦,而火性太小则可能导致豆乖不熟)埋住豆乖,捂好拍实。接下来是漫长的等待,虽然三五分钟即可烧熟,但给人的感觉却如隔三秋!
好容易觉得时辰到了,急急地扒开草灰,看着外焦里嫩的豆乖,口水横流,不顾烫嘴,急不可耐送入口中,慢慢咀嚼起来,香香的豆子,加上香香的豆乖肉身,更有咯嘣咯嘣咬着带响的豆乖卵——成熟的唐僧肉,那是童年当之无愧的美食之冠!而和小朋友围猎捕获的豆乖,经常直接在山里点火烧烤,不到全熟,就争而食之,满口香气、满脸灰气、满山喜气!
“秋后的蚂蚱——蹦跶不几天了”,和小朋友周末再到山上捕捉豆乖,但深秋寥落,庄稼尽收,唧唧早就结束了自己的生命,鸣叫不再!秋风吹来,一片凄凉!我们一无所获。
突然,我在地里看到一只豆乖,正要悄悄捕捉,却发现它纹丝不动,根本没把我放在眼里,我纳闷,蹲下来,仔细观察,看到这只豆乖的“长尾巴”深深插在泥土里,卵从肚子里出来,夹在两瓣尾巴中间,通过尾巴蠕动,依次将卵送入泥土深处,每一次蠕动都显得那么吃力。
想想,我们吃到的豆乖,个个肥头大耳,而面前这个豆乖,身体瘦削,完全没有逃跑的意识和能力,它只有一个心思:拼尽最后的力量把孩子们送入土中,期待它们能够度过寒冷冬天,在明年春天,开启新的生命!而产卵结束,等待这只豆乖的,只有一个结果!我没有动这只羸弱的豆乖,起身悄然离开,让它完成母亲的使命,奉献完自己全部的母爱……
现如今,也许是因为农药,“蝈蝈年代”几近逝去,只能偶尔在市场听到唧唧的“歌声”,至于吃豆乖一事,我不但没有听说过,更没有品尝到。但回想起童年的豆乖美食,仍口舌生香!回想起豆乖用生命完成母亲最后使命的那个镜头和那份母爱的诠释,今生难忘!
怀念蝈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