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世纪五十年代的一个秋未，虽然太阳艳艳地悬在晴空，但秋未的凉风在凄凄地刮着，空气中布满了凉意。我的心也像这天的天气一样，凉飕飕的。
我的一位老友重病缠身，已经好长时间了。对他的病情我一直很关心，于是决定去看望他。走在向北的街道上，寒风呼啸着，扑面而来。一路上，秋风伴着我忐忑不安的心，我一边走，大脑里一边想着老友的一些往事。他为教育事业呕心沥血，奉献了大半辈子，直到苍苍白发。现在他退休了，本来应该有个幸福的晚年，可是，他却病倒了，而且一病不起。真为他惋惜呀。
朋友的家在在一条辟静的小巷深处，是两间土坯房。我进家以后，站在他的面前，他面色苍白，满脸褶皱，原本发胖的面部已经像刀削似的瘦成一条。枯树枝似的两手搭在一起，皱纹纵横的脸真像一块枯老的榆树皮。见我进来了，颤巍巍地举起一只手，示意我坐下。多时不见，看到他这副样子，我真得不知该说什么才好，但还是忍着痛，胯上了炕沿，坐在他的枕边，握住他的手，低声细语地询问了他的病情。他告诉我，他患了肝病，而且已经硬化了。本想去外地大医院，找个好大夫好好看一下，但考虑到大概需要十几万元的费用，因而一直没有动身。真是一分钱逼到英雄汉呀！眼下，家里所有的积蓄都已花光，而且还欠下不少外债，孩子们更没有经济能力。我们四目相视，我也实在无能为力，又无可奈何啊！此后，从他老伴的暗示中，得知他的肝硬化已转变成肝癌，没有回天之力了。我只能默默为他祈祷，愿他少受些罪，盼老天能给这位把大半生都献给了教育田园的老园丁些许恩赐，让往日闪光的生命延续、再延续吧！这时，我忽然想到，三个月前，也是一个秋日的下午，塞北的风萧瑟作响，让人感到一片凄凉。街头仍有一伙又一伙的老人们，蹲在屋檐下石阶上，谈天说地，海阔天空。其中就有他。他是一位受尊敬的老教师，过着普通人的晚年生活，穿着一身很旧的衣服。一伙老人们说着，笑着，议论着党的好政策，放肆地议论各种丑陋、龌龊现象以及家常理短。可是寒冬一到，就很少见到他了。他不爱热闹，喜欢安静的生活。冬天在家多是读书，看报。书本的引领和大半辈子生活经验的积累，使他懂得了人生是什么，怎样度过人生，而他自己却走过了大半生不平坦的路。当他彻悟人生真谛时，为时已经晚了些。他与世无争。他和多数的中国人一样，选择了顺存，在漫漫人生路上，没有左顾右盼，一心为边疆教育事业做着奉献。可是现在他身患重病，卧床不起，却因经济拮据，无法寻医，只能凄惨惨地躺在炕上。有谁过问，有谁知晓，有谁能救他啊！我不愿去想，是因为不忍，然而又不由得不去想，他毕竟是我的朋友啊。当初他是一位南方的大学生，响应党的召唤，为了支援边疆教育事业，来到了内蒙古某县。如今，可能真想把他的忠骨埋在这块黄土地里了。他有两个孩子，其中一个没有正式工作，另一个经济条件也不算好。他们尽了最大的努力，也不能拯救爸爸的生命。也有传闻说，他有工作的那个儿子倘若想一想办法，或许会挽救他生命的延续,可是他也不富裕啊。老友重病在身，没有一点力气了，看病需要十几万，他是无能为力了。老友该向谁呼唤呢？
岁月无情，转瞬即过。在一个风沙漫卷的早晨，他的儿子身穿孝服来到我家，告知他的老父与世长辞了。此刻，我黙然无语，心中涌动着悲痛。后来又得知他留下四句遗言：一、不准披麻戴孝，只许孝子们戴黑布白色孝字；二、不准请鼓匠吹唱，只许放哀乐；三、停留时间要短；四、可以举行简朴的告别仪式，家中的其它事宜由老伴处理。老伴流着泪水，遵照他的遗言办了。在告别仪式那天，天空灰朦朦的，西北风肆虐着，仿佛在为老友哭泣。我送去了一个花圈，sl挽联上写着“痛心伤永逝，挥泪忆深情”十个字，祝他一路走好，尔后含着眼泪慢慢地离去了。这已经是几十年前的事了。但我至今不忘。老友的生前和身后，他的形象和行为，给我留下了深深刻印象。应该受到尊重，我在悲痛中写了这篇短文，就是想表达对老友的深切怀念。倘若老友灵魂有知，我对他的思念，他应该是能够感知到的。
【作者简介】李继业，笔名：腊烛，蒙族，河北张家口人,毕业于河北师范大学，内蒙古作家协会会员，中学特级教师，2010年著作《但等烛韵灿然时》，2016年著作《晚来染得霜林醉》，还有各类杂文，散文，小说,分别在省、市级刊物发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