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多年前的川南小镇，民风淳朴，封建思想却渗入肌理。那时候，英俊的爷爷还是县一中的学生，却和小学没毕业的奶奶走到了一起。奶奶那边是一个很大的家族，为了顾及名声，外曾祖父逼着奶奶嫁给了爷爷，理由是：他是单姓，单纯，只有一个娘。
二十岁，奶奶生下了第一个姑姑，曾祖母格外疼爱。可一连生四个都是女儿，曾祖母脸色就难看了，骂道奶奶：你是扫把星，要绝了咱家的后，败家娘们儿。直到第五个，奶奶生了爹，可那时曾祖母已经去世。奶奶为了争那口气，对爹格外疼爱，当爷爷要教训爹时，奶奶要护短，家里的吃的用的都要先给爹，几个姑姑靠边站。那时穷，每顿喝菜粥，碗底的米粒爷爷奶奶都要给爹；那时上学，爷爷只给爹两角零花钱，每天出门，奶奶都要送爹到坳上，偷偷塞钱给爹。因为只有一个儿子，要好好爱护，让他长大成人，不能像曾祖母骂的那样，要绝后在她手里。正因为这样的溺爱，让爹养成了现在一切以自我为中心的毛病。
爹十多岁时，便辍了学，放弃了家里让他读书的机会。那天对门山的老人做寿，爷爷奶奶去帮忙去了。爹一个人在家，借割猪草为由，偷了家里养猪的四百多块钱，只身跑到新疆去。一去几年都没有回家，怕爷爷没消气，只是偶尔给家里写封信。出去鬼混了近十年，仍是一无所有，却混到了成家的年纪。
二十年前，娘经人介绍认识了爹。那时爹很爱表现，在外公家里挑粪铲土样样都做，特别勤快，于是外公对爹娘的婚事没有多加阻拦。一年多后，娘生了我。那时，家里也穷，爹三十岁的年纪仍是一事无成，以致给我买奶粉的钱都没有。三岁时，爹娘把我扔给了爷爷奶奶外出打工。眼看我到了读幼儿园的时候，爷爷奶奶省吃俭用把我送进了幼儿园。直到小学，爹才偶尔寄钱回家；初中每月寄几百，到高中每月打到卡上。除了给我的生活费，爹的钱不知道到哪里去了。后来听娘说，爹经常到老板那里支钱，两百，五百，一千，两千……爹好赌，一有钱准输个精光。没钱就问娘要，娘不给，就经常吵架。每年回家过年，和三朋四友麻将幺四，年后再要外出时连车费也没有，只能向爷爷要。爷爷当时给了，之后心疼的要命。因为爷爷知道爹的话不可信，十句没有五句真话，极能撒谎。爷爷奶奶和娘都不太相信他，我也不喜欢他。
几年前，爹给舅舅帮忙后回家在路上遭遇了车祸。死神没有眷顾他，他在鬼门关走了一遭又回来了，娘说是阎王爷知道他上有老下有小不收他。从那次车祸之后，爹变得更加异常。可能是车祸导致了神经受损，不喝酒待人接物还不错，一喝酒就控制不住多多地喝，喝了酒六亲不认。也是从那以后，我和他没有多话说，对于我来说，并不是不想和他说话，而是交流困难，加上都是臭脾气，说不上两句就会吵起来。我不和他多说，至少能避免一场战争。
爹“处理不好”人际关系。姊妹来说，不论是我的姑姑还是娘的兄弟姐妹乃至远房兄弟姐妹，他都相处不了，但我的姑姑们都知道他的脾气，不想和他计较，知道是爹娘那会儿惯的；邻里来说，他见不惯别人高谈阔论，他见不惯别人比他好，就算他的发小他也会翻脸。这一切都是他在喝酒后，酒醒了问他你和谁谁谁发生了什么事，他会说我和谁谁谁亲姊妹，我和谁谁谁铁哥们，能有什么事？
今年四月考试结束，等待九月开学。我来到爹这里，不到一个月，我和他吵了两次。每次吵架后我要走，他就发脾气东扯葫芦西扯瓜。我还是赌气走了，在外面找不到住的地方，又找不到工作，无论怎样难，我都不回去。娘劝我，说，你爹还是很关心你，他只是酒喝多了，你是知道他这个人的，你姑姑们都不跟他计较，你想那么多干嘛，快回来吧。姐也劝我，不论怎样他是你爹。叔叔也劝我，你们那个家没了你会散的，你想想你苦了一辈子的娘，快回去吧。我始终割舍不下那份血浓于水的亲情，回去了。夜里，我睡不着。突然，爹醒过来问娘，他在哪儿？我发现爹还是很关心我。虽然我看不惯他的那个臭脾气，一副臭老九的德行，钱不多话很多，对外人客气专在家里横……我和他可能是是所谓的八字不合，但想到血浓于水，想到这一生有缘分才做了父子，人没有来生，何必这样都不快乐。姑姑们也是这样说：他总觉得我们三个姐姐对不起他，我们不知道还要怎样？这辈子遇到这个兄弟，真是伤心，但也没办法，要知道我们的姊妹情只有这辈子，让着他。听到姑姑这话，我沉思起来。
（作者与刘庆邦老师合影，由作者提供）
“我们都不善表露，可我们心里都清楚，这就是血脉相传的定数……”“我心里有满满的爱，可是说不出，只能望着你远去的脚步，给你我默默的祝福……”“我心里有满满的爱，可是说不出，你是世间唯一的男人，让我牵肠挂肚……”听到这首《父子》，我不经潸然泪下。
我时常想，我能有今日，全拜爹娘所赐，是他们的辛勤养育、忠孝之德、惜福节俭，才让我有今天的好生活。饮水思源，知恩报恩，爹娘是我的根。我唯有学习圣贤文化并在生活中力行，与爹娘一起完成积善传家、重树家风家道的使命，才是对爹娘最好的尽孝。
爹的一生对我也就是目送，送我去更远的地方。而看到那根根白发往外蹿，渐渐老去的爹，我下定决心，从今以后，我试着忍让爹，不跟他一般计较，试着做一个孝顺的孩子，毕竟我也有做爹的那一天！不要等到“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的地步才追悔莫及！
作者简介
蔡伟，笔名闲筝，2000年4月生，四川宜宾人，祖籍湖南永州。四川省青少年作家协会会员，宜宾县作家协会会员，宜宾市作家协会会员，四川省宜宾县柳嘉职业技术学校蜀光文学社名誉社长。曾获第九届、十二届“三驾马车.语文周报杯”全国校园写作大赛二等奖，第十三届全国青少年冰心文学大赛一等奖，第五届“相约北京”全国文学艺术大赛一等奖，有作品散见《四川农村日报》《当代职校生》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