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的岭南,细雨菲菲。
外面的小雨还在淅淅沥沥,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我坐在电脑前,一副慵懒的样子。
同事们朋友们好多都回老家“拜山”去了。
我到市场买了一些香、蜡烛、纸钱,另外还买了“大信封、邮票”,我在大信封上恭恭敬敬、工工整整地写上老家的地址和奶奶的名字,把刚买的那些纸钱、“邮票”等什么的,装入信封,迎着细雨,来到一片菜地。
我点燃蜡烛,然后,点香,再将大信封在蜡烛的火焰上点燃。面向北方,深深地作揖,任思绪飞回千里之外的家乡,思念着我从未谋面的奶奶。
我的家乡在江汉平原,没有山,连土丘都看不到一个,也就没有“拜山”一说。我们对清明祭拜的说法是“讲点礼行”。隐约记得,小的时候,每逢清明,爸爸妈妈还有姑婆、爷爷到远处农田的一处地方,烧香、磕头、烧纸钱。到后来,有个什么“破四旧”的运动,坟地也被夷为平地,到现在,奶奶的坟在哪儿,我们都无从考证。
后来,我一直在外读书、工作,清明节也从未放过假,给奶奶扫墓一事就由父母包办了。有一次,一位“仙姑”跟妈妈讲,说奶奶在那边生活很苦,我听了,心里顿生一种莫名的惆怅。
在那个年代,应该是六十年前的事了,爷爷奶奶的日子过得非常艰辛,家徒四壁,据爷爷告诉我,奶奶只有一套换洗衣服,就放在床头,一口锅还缺三分之一。在我爸爸三岁的时候,奶奶就撒手人寰,象一颗转瞬即逝的流星。她短暂而艰难的一生没有留下一张照片,连爸爸对奶奶的音容笑貌也没有印象,甚至连她的生卒日期也记不清了,但是,我的血脉里却实实在在地流淌着她赐予的血液,我的基因里一定有她留下的遗传密码。
前些年,我把父母接来城里住,他们闲不住,在学校旁边的空地上开垦了一块菜地,各种蔬菜生长茂盛,地道的无污染绿色食品。每逢清明,爸爸妈妈去市场买来纸钱、香烛等,叫我在“信封”上写上奶奶的地址姓名,来到这块菜地焚香化纸,祭奠远方的奶奶。
去年,爸爸妈妈都回老家去了,一来家中还有近八十岁的爷爷,二来他们不习惯城里的生活,我也只有听从他们的安排了。
“春城无处不飞花,寒食东风御柳斜。”这样一个暮春时节,袅袅东风中柳絮飞舞,落红无数。而我,在这个雨季里,用自己独特的方式为奶奶扫墓,我用香慢慢地、小心翼翼地拨动燃烧的纸钱,望着徐徐升起的青烟,虔诚地在心里默念,愿奶奶在九泉之下富足安康。
2008年清明时节
猫
那是春节前的一个中午,我在家休息,六岁的儿子在楼下大声喊妈妈,说院子里有只可怜的猫,拿点东西给它吃,妻子听了,将中午吃剩的一点鱼骨头之类,倒在塑料袋里交给儿子,儿子欢喜地拎着塑料袋跑开了,一会儿回来,还带着一脸得意劲儿,说:我看见那只猫瘦骨遴峋,我给东西它吃,它很喜欢。然后,就吵着要我们收留那只猫,把它抱回来养。
看着儿子稚嫩的脸上一脸的认真样,我们耐心给他解释,不能收留这只猫,第一,我们家没地方养,第二,这只猫身份不明,说不准是别人家的,我们拿来成了偷猫,第三,猫会传染疾病等等,在我们的充分的理由面前,儿子不再要养猫了。
第二天,妻子买菜特意买鱼,且将鱼内脏用塑料袋装好,交给儿子去喂那只流浪的猫。如此几天,很快就将近春节了。
我第一次见这只猫是在几天后,我们一家三口出去散步时,一下楼,那只猫老远见到我们就跑过来,在儿子腿上磨磨蹭蹭,一副很亲密的样子,儿子也很高兴,这只猫也许在几天喂鱼内脏的调养下,不再象儿子所说的那样瘦骨遴峋。儿子再次提出收留它,我们依旧没有答应。
时间过得很快,春节欢快的气氛笼罩在我们这个不算大的院落,大家忙着过年了,我们也一样,到外公外婆家过年,在浓浓的节日气氛中,这只流浪的猫早就被人遗忘了。
大约是正月初五吧,我们一家三口回到我们这个院子的时候,刚一进门,那只猫仿佛见到久别的亲人,老远跑过来又在儿子腿上磨磨蹭蹭,但这次不在象上次那样毛色光润,而是浑身脏兮兮,又可以用儿子说的“瘦骨遴峋”这个词来形容了,眼神中透出一种无奈,好象要向我儿子诉说这些天来的经历,见此情境,我心中顿生一种悲悯,这只可怜的猫,同为这世间的生灵,这个春节在哪儿过?一定受了不少苦吧?
几天后,儿子在楼下和小朋友们一起玩,我们在家里通过电视感受节日的余温,儿子回到家,很沮丧的神情,我问:怎么了?儿子的眼中分明还含着泪花,他说,那只猫死了,是被几个男孩用鞭炮炸死的,他还说,那几个男孩绑住那只猫,在它身上梆上鞭炮,然后点火…….
我已经无法再听下去了,我说,你为什么不阻止他们呢?我儿子无可奈何地还带着哭声说,他们不听我的…….是啊,在这样一个群体面前,单靠儿子那稚嫩的声音,显得多么苍白无力。
作为一个生命个体,这只可怜的猫永远地灰飞烟灭了,可它那凄怨的眼神,悲凉的叫声总在我眼前耳畔浮现,它作为一个生命,在临死之前,用一种什么眼光来看待人类,看待一群花季少年?我们不是常说,教育就是爱吗?那我们的教育缺少什么?我们该如何来教育这一代人?甘地曾经说过,看一个民族怎么对待动物,就知道这个民族是一个伟大的民族还是一个落后的民族,看一个人如何对待动物,就知道他是一个怎么样的人。那么,我们又以什么眼光来看待这群孩子?
时间已过去很久了,这件事也许早就被孩子们淡忘了,但每当见到这群孩子,想起这些问题,我禁不住打一个寒颤。
王引柱,天门市横林镇么湾村人,现在广东韶关技师学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