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扈俊红
曾经,农村学校在深秋时,是要放秋假的。这个假期很长,但却是非常累的,因为要帮着大人收秋,但也是乐趣最多的假期。
秋天的农村,收棒子是主要的活儿。棒子是我们这儿大秋主要的农作物之一。每到收获季节,生产队队长就先去察看哪块地的棒子熟的差不多了,就召集人们去干活。
那个年代机械化水平是很低的,大多农活儿要靠手工劳作,收棒子也是的。收棒子(掰棒子),又叫劈棒子,把棒子从秸秆上劈下来。分立劈和躺劈。立劈,就是棒子秸秆还长在地里上,人站着,把棒子劈下来。躺劈,是把棒子秸秆砍倒之后,人或蹲或坐,把棒子再劈下来。通常是把掰下的棒子装在筐里,背到指定的空趟,倒在空地里。随着往里走,这掰下的棒子也会随着往前延,远远看就像是一条浅黄色巨莽,蜿蜒曲折在碧海间,很是好看!快收工时,会有大车或拖拉机把玉米收走。人们一边干着活儿,一边聊着天,阳光暖暖地照着,一阵风拂过,叶子发出轻轻哗哗声,很是惬意。
我不太愿意和大人们在一起干活儿,所以立劈的时候,我就挎着个小篮子,向前走一段,把人们的谈笑声甩在身后,一个人把着几趟棒子,慢慢地劈着。
地里一棵棒子上结三两个的居多,棵比现在的的株杆要高大粗壮的多,棵和棵之间株距也比较大。人站在里边,阳光透过叶子照过来,并不刺眼,也不燥热,反而有种凉爽幽静的感觉。耳边听着微风吹动叶子的沙沙声,时不时还有秋虫的鸣叫声轻敲着耳鼓。我静静地听着。我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而忘了干活儿。
而这样的享受是不多的。娘不允许我一个人离他们远喽,一会儿就把我叫了回去。
于是就回来,和几个小伙伴儿较上了劲儿,看谁掰得多。但渐渐的就……娘,我发现了棵枪杆,我给你撅下来,看看甜不。去吧去吧!就知道吃,不知道干活儿,娘笑骂着。
所说的枪杆就是指不长棒子的棵,又叫甜棒,这样的棒子秸杆比较壮,又直溜。去掉叶子之后,杆大多是暗红色,嚼起来特别甜。这种枪杆的甜,和秫秸(高粱杆,甜秫秸)的甜是不一样的,高粱杆儿的甜,是由里到外的脆甜,而棒子秸的甜,外边是硬的,里边儿是棉质芯。如果找到一个脆甜的,就是得了宝贝了,舍不得一下子就嚼完的。让大人们砍成几节带回去,给兄弟姐妹们分享。
于是,几个小孩子又到处乱窜起来,开始找甜棒了。如果运气好的话,会碰到黑葡萄。黑黑的,紫紫的,在阳光下,泛着亮光,玛瑙般,非常诱人。抢几颗,塞进嘴里,甜甜的,酸酸的,非常可口。现在,吃过了多种葡萄,总是觉得甜得发腻,和那时候的野葡萄是没法比的,所以吃几粒就不想吃了。我们那时几乎就是连根带秧一起拔下来,一把一把地往嘴里塞。先抢着摘黑色的吃,之后半黑的,再然后发软的,最后直到只剩那不能下咽的青葡萄,才恋恋不舍地扔掉那还带着土的鲜亮的秧。
有一次,邻居婶子居然给我找到了一个黄菜瓜。那鲜嫩的黄颜色中,还透着丝丝绿意,散发着阵阵甜香味儿,那味儿直钻鼻子眼儿,让人真想一口吞进肚子里。这种菜瓜不是种的,是粪肥里的籽自己长出来的,我们把它叫做“小屎瓜子”。名儿不好听,瓜是真好吃的。桔黄色的瓤,甜中带面,味道好极了。这种瓜,性气特别好,吃多了不上火,也不闹肚子。那次,一个就让我吃了个半饱儿。
那几个男孩子又跑去逮蚂蚱了。他们蹑手蹑脚地靠近蚂蚱,慢慢蹲下身子,举起手,瞅准了,双手快速地一捂,然后,手略略抬起,露出一个小缝,歪着头儿,看看逮着没。有时明明捂着了,稍一抬手,那蚂蚱“嗖——”,一下了跳了出来,跑进远处的庄稼地里,男孩子悻悻地。只好又去追别的了。
有的男孩子,干脆直接用布鞋面朝下去扣。不能用鞋底子去拍的,那样就把蚂蚱给拍的尸存骨碎了。逮多了,就用细长的草穿成串儿,回家让家人在锅底里面放点儿油,给爆一下,爆到酥脆,撒上点盐,裹在饼里,那叫一个香!这也算是生长在平原农村的孩子们、童年记忆里难得的“野味”了吧!
跟随大人下几次地之后,我们都变成了小黑猴子,脸也变得又粗拉又皴巴了。又被太阳晒,又被燥风吹的。手上也会有好几道口子,那是吃甜棒不小心拉的。还有嘴角会裂开,说话,吃东西,稍张大点儿,就会疼得直斯哈,是吃甜棒太多,不喝水上火了。
尽管如此,每次大人们下地,孩子们还是会吵着闹着,要跟去,谁叫地里有那么多乐趣呢!
那个年代的童趣总是那么的简单易得,无需华衣美服,无需山珍海味,无需电脑游戏,蓝天白云下,清风碧浪中,鸟飞虫鸣处,肆意奔跑间,童声童语就已播撒一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