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华慕云
今天晚上十点半，从足球场跑完步回来。
其实今晚的跑步并没有什么不同——跑道上依旧人声鼎沸去来如水，情侣们依然在足球场上物我两忘牵着手漫步，场边的围栏依然沉静在秋末的冷冷的寂寞中。
若是非要说有什么不同，大概是今晚有月色吧，可那月色也被连天的阴雨洗净了素日里的皎净的辉，显得迷蒙而夹杂着昏黄的色彩——那色彩让我想起冬日夜下的昏黄的路灯的光。
是的，今晚的月色像路灯。忽然在脑海里冒出来去年冬日从西区回来时，夜晚路灯下，雪花纷纷扬扬落下的情景。
初雪还没下。
2019年第一次看到“初雪”，是今天下午，DDD在空间里说起，初雪很美。
深以为然。
曾以为，春之所以为春是因为温润，夏因为炽热所以成其盛夏，而秋则是因为它氤氲了清凉，冬则是因为它的寒——或冷浸骨子里的酷寒，或阻隔于轻薄衣物的轻寒。
现在想来，其实冬之所以为冬的意义，不是因为气温所决定的寒冷，而是因为冬天有雪。所以，只有当雪落下的时候，才会觉得冬天的意义得到了圆满，才能感觉到十足的冬的意味，也才能欣赏到真正的冬的意境与姿态。
有雪的冬天才是真正的冬天，所以，初雪，确实是想想都能觉得很美。
或许，初雪的美，是因为久别之后的重逢吧。自从冬天去后，雪的踪迹便无处寻觅，只能在记忆里去慢慢把涟漪漾起。于是，当冬天慢慢的消失在了地平线，便只能等待二百七十多个朝朝暮暮才能有机会再次重逢。二百七十天虽然能在慢慢的等待中度过，可是春的雨太频，寥落风吹雨不总是让人感到愉快，万紫千红虽然可爱，可是花团锦簇总容易迟钝了对美的感觉；夏的蝉太躁，西陆蝉声唱终究只是南冠客思，况更有蛙鸣总是打扰轻尘夏梦，让那夏梦了无痕却寻不得空剩惆怅。秋天虽稍有改变，可是秋的雨，秋的云，秋的弥漫的悲凉的色彩，逢秋悲寂寥是上天的魔咒，而你我不是解咒人。
这等待很久很久且没有办法去改变。可是，若是终于待到初雪落下，便明白：虽然时间很慢，过程很久，但是只要有你，只要你来，便一切都值得等待。每一年的初雪都是独一无二，可是它带来的气息，潜藏的感觉，却是那般熟悉。与君初相识，犹似故人归。
也许，初雪的美，是因为它的不可多得吧。雨很美，只是一年四季不曾断绝，若是来的太频，便成了“霉雨”；月很美，只是阴晴圆缺总是能见，日子久了已经习以为常；花也很美啊，可是，春有姹紫嫣红，夏有菡萏，秋有秋华，即使是冬也有梅花在人前月下散发着幽香。只有雪啊，那纯白的晶莹，等它洋洋洒洒打着旋儿慢慢的划过无形的痕迹，整个世界便会变换成另一副模样。
雪是冬天的特产，可是雪在冬天并不是随时都有，更何况南国的冬天，时常多雨而少风，气温常是不足以让雪来拜访的，这般的冬天，雪自是更加的寥若晨星而使得冬天满怀期待的。雪花飘落的痕迹是冬天能给予的只有自身标记的记忆。
说起雪的痕迹，纷纷扬扬也好，洋洋洒洒也罢，甚至羚羊挂角也亦无不可。那痕迹无法去预测无从去刻画也无处找寻，只能知道它终将飘零于大地。雪的痕迹就像人生一般的神秘，仿若冥冥之中早已经有了定数，然而人哪能得知自己的人生是如何？于是，便用了缘分这一个从命运里渗透出来的词语来说人生的去去来来，这一个词带着命运深处最温馨也最无奈的秘密。
缘分痕迹刻画的轨迹，人生日记记录的秘密，从来都不是能说的清楚的，或者不愿意去说的。所以不经意之间，日记本的曾经便被风抽离，抽离后的记忆只能在黑夜的叹息中逃避，逃避冥冥深处刻下的印记。时常听人说，随缘。其实，缘分来了去了，总是不声不响——来了而不知，去了而不觉，缘分便是这么一个奇怪的梦。若是缘分去后能够知觉，便发现，青嫩过往已同弃于沧桑，却只能把那记忆看作岁月存在的依据，
人生是说不尽的，缘分是道不明的，还是说初雪吧。
突然觉得，初雪的美，或许很大程度上是因为人们所赋予的浪漫。试想，除了尚且懵懂的孩童，年轻人们——不管是现在年轻还是曾经年轻——大都能想起曾经的雪，还有雪中的故事。清晨踏雪而行，夜幕顶雪而归，确实是很美的记忆的。若是能与相悦的人一起，那雪便不是雪而是整个世界所给予的对缘分奖赏的浪漫了。正如有人曾经唱道：你可记得那个霜冷日？你可记得那阵木鱼声？
影视剧里的浪漫，时常以雪而为背景，这是雪与浪漫的关系的最佳证明之一。为了唤起受众的共鸣，舞台上的爱情每每比现实中的爱情来的美好或悲惨。为了表现爱情与浪漫而选择了雪，这是编演者最聪明之处——雪是浪漫的凝华，或者说，爱情不是因为雪的存在而存在，却是因为有了雪的存在而更加让人眷恋。
我不是因为你而来到这个世界，却是因为你而更加眷恋这个世界。
一般的雪已经如此，而久别之后又重逢的初雪，乍见之下令人惊喜不已的初雪，怎能不让此味更加醇朦？初雪所赋予的美好，总难以用言语来表达，我们要认识的对象和实际认识的对象之间，总是横陈着一道深渊，无论用怎样的尺子，都无法完全测出其深度。
试想，在冬天的某个夜晚，夜色微凉，整片天空暗淡难以望穿。城市的路边，路灯开始放射出昏黄的色彩，沿着路延伸到了不知何处。牵着你走在路灯下，一路无言，不是没有话对你说，只是满心话语无从说起，只是默默地慢慢的走。忽然间，莫名的觉得手背有些微凉，抬起手放在眼前，看到一片雪花还未融化。于是，便知道，下雪了。是今年的第一场雪，是属于我们的初雪。仿佛为了印证这思绪，路灯的灯光下忽然出现无数雪花的身影，仿佛是凭空出现一般，从你我身边落下，也落在你我的眉间发梢。停留在路灯下面，看雪花飘落，昏黄的灯光如水，将雪花也浸染成了黄色的模样，于是虽然是在下雪，可是竟然也有一种温暖温馨的感觉慢慢的从心里升起继而让整个身体都是难以述说的心意。无言亦是不需言语，停下脚步，怕来不及留着这初雪和初雪中的你。
此情此景，恍若曾经静夜梦中。可是梦虽流转四季，亦只能拾得点滴，虽可回眸重温，但往昔毕竟已经过去。但现在不要回眸，因为眼前身边是你，无需过去。不管或许怎样，不管未来如何，只是想珍惜握在手里的现在，珍惜放在心里的你。
等初雪的第一片雪花落下的时候，寻一棵路灯，在灯光里，雪花从缘分里落下，落在眉间发梢，没有融化却浸润进了心湖，在里面激荡起微微远去却不会消失的涟漪。环绕灯光下的小小世界，在这小小世界里，雪花晶莹人如玉。牵起你的手，看着你的眼睛，想对你说，我喜欢你。
这大概便是初雪的浪漫。
作者简介：华慕云，原名熊忠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