缅甸蒲甘——万塔的倒影(2)
文\娥眉
文化的影响,虽不如战争那样近在眼前、惊心动魄,但其潜移默化的转变、深远的陶染,却是任何一场战役都无法相比的。
宗教,正是各种文化的源头,是人类精神文明产生的一种文化现象,是人类历史及文化的逐步演变,也是打开各国历史的钥匙。一个宗教的历史,往往就是一个民族的历史,不同宗教的背后,正是各族文化及政权不断嬗递的结果。
远古的人类崇拜与自然崇拜,最后都归结于宗教。这种人类最古老的精神文化,既是人们寻求心灵慰藉的一种生活方式,一种社区文化,也逐渐成为一种国家的统治机器。古时候,某些国家极少的识字率几乎全部产生于神学教育,进而产生了形形色色的寺、庙、修道院等宗教场所。在缅甸,寺校合一的寺院教育,不仅构成传统基础教育的支柱,也传承着缅甸的佛教文化。
佛教传入缅甸,是在印度的阿育王时代。
阿育王,梵语的意思是“无忧王”,是印度历史上最为强盛的孔雀王朝的第三代君王,当时统治几乎所有的印度次大陆。曾经非常残暴、四处杀戮的阿育王,在攻克羯陵伽城并肆意屠杀之后,面对尸横遍野,血流成河,感到深深的忏悔,宣布永远放弃暴力,后来皈依佛教,并大力推行佛教。尤其阿育王在华氏城举行第三次佛典结集,并派出使团到国外四处弘法,对佛教的发展影响极大,成为佛教的护法名王。
宗教世界是多元的,文化的传播是没有国界的,不同宗教不同种族间也会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2500年前,诞生于古印度的乔达摩.悉达多,作为国王之子,本可以享受无忧无虑的生活,但是他意识到贫富是无法抵抗疾病和死亡的。于是,王子放弃了奢华的生活,苦修,漫步,冥想,直到开悟,成为佛祖。时至今日,佛祖的和平教义在全世界仍有无数追随者,有5亿多佛教徒,学习通过冥想和善良的生活方式,来克服苦难,并探索生命的意义。这多亏了阿育王四处弘法,尤其在亚洲,标志佛教信仰的佛塔随处可见。
一直到现代,印度共和国的国徽,仍选择了阿育王石柱顶端的石刻——圆形台基上站立着四只金色的狮子,象征渴望和平。另一个古老的佛教象征,被选做新国旗命运之轮的设计,也是孔雀王朝国王早就采用过的。
蒲甘王朝时期,恰逢阿育王四处弘法,传扬佛教。
在这些弘法使团中,有二位长老(高僧苏那迦和郁陀罗))被派至缅甸南部的直通王国传教。首先传入的是大乘佛教。五世纪中叶,佛育长老在锡兰国(今斯里兰卡)传写编纂三藏经典之后,从锡兰国带着全部经典来到缅甸直通弘宣佛教,小乘佛教开始传入直通地区。
八世纪时,密教经孟加拉传入蒲甘地区,成为阿利教,并盛极一时。当时,南方的直通王国变成了佛教国家,而阿奴律陀治下的蒲甘王国则成为以阿利教为主流宗教的国家。
那时的蒲甘王国虽然拥有了足够的物质财富,但民众的精神却仍萎顿不振。阿利教的长老们疯狂敛财,愚弄民众,阿奴律陀早就想消灭这个邪教。正好佛教弟子阿罗汉来蒲甘传教,讲解佛教教义,阿奴律陀闻之非常欣赏,当即下令废除阿利教,立佛教为国教。
后来,阿奴律陀国王率军征服直通王国,获得32部《三藏经》,并俘获300名高僧和大批有各种精湛技艺的工匠。当《三藏经》顺着伊洛瓦底江运至蒲甘时,阿奴律陀率众臣前往江边迎接,并亲自下水将《三藏经》顶在头上游回来,将其安放在一头象征着国王权力的白象背上。白象驮着《三藏经》在茂密的森林里行走时,忽然双膝跪地,阿奴律陀认为这是佛祖显灵,就在此地建造了蒲甘的第一座金塔,希望佛教在蒲甘生根发芽。
此后,蒲甘王朝的历代国王都积极效仿阿奴律陀大力兴建佛塔寺院。最多时,有宝塔444万余座,蒲甘因此又享有“四百万宝塔之城”的称号,佛教从此也深深地根植在缅甸民众心中。
那些王朝远去的奢华,我却没有在蒲甘郊外的野塔群中寻到。
当我近距离的观察野外那些佛塔的时候,并没有找到我心目中那种结构均匀、脸庞圆润、目如弯月的佛像。那些野塔大都空空如也,有的残缺破败,有的孤独挺拔,有的长满荒草神秘莫测,有的已与泥土不分彼此。我忽然生出一种“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的感觉。
尘归尘,土归土。曾经的繁荣与辉煌,竟然只余存在佛塔基座的那些残缺的铭文上?
或许,我身边的这座已经湮没于岁月的佛塔,就曾经代表了一个人向善向好的愿望,不知他最终实现了多少?
远处,一座中等规模的不知名的佛塔,在阳光下一半金黄一半赭石,造型优美,颇有油画的感觉,吸引我向它走去。这座佛塔的周围还有个不大不小护院,石砌的围栏朴素典雅,或许是曾经的书香门第建造并供养的吧。有意思的事,护院的左右两边,各栽了两棵树,一棵郁郁葱葱,苍翠挺拔,另一棵却已干涸枯萎,仅余树干的枝型。它们,在各自的位置上,分享了共同的风雨,用尽了各自的努力,得到了却是完全相反的结局。
难道,这就是命运?
迷茫的众生,如果很少探索自己的内心,建一座佛塔,甚至几座,又能有多少帮助呢?
这两株树,一绿一灰,一枯一荣,似已道尽世间所有。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