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茶 茶语微笑
阴晴不定的四月底,正是穿毛衣的季节,然后,就看到了那件宝蓝色的毛衣。
去年十一在汉街的某专卖店买的,是为了女儿。年初,替她收拾去学校的行李时,我把这件毛衣拿出来要给她带上,她说她不要了,她穿着略短。
挺适合你的。她说,你来穿吧。
我比她矮一点,倒是很适合捡她的二手衣穿。
很纯正的宝蓝色,很柔软的手感。我喜欢这件毛衣,欣然收下。
不由得想起二十多年前,另一件宝蓝色的毛衣来。
当时,我还是蒙蒙懂懂的大一女生。有一天,班上生活委员来问大家,谁要申请贫困生补助。当时的大学生是不用交学费的,而且有生活费补助,家境特别困难的还可以向学校申请贫困生补助。
我记得在上大学之前,父亲看了我的入学通知,知道上面有这一项的说明,就找当时的村委会开了一个证明,用这个证明到时候可以去申请助学金。
可是,真的到了申请贫困生补助时,我放弃了,并不是不需要,而是不喜欢贫困生这三个字。男生的情况我不知道,女生这边,只有两个人申请了,一个是同室的小友,一个是另一室的阿真。
小友家兄弟姐姐很多,家境是比较困难。但是阿真,听说过她的父亲是乡村教师,她的家境应该比一般纯务农的家庭要好吧。
那个冬天武汉下了雪,来自南方的阿真万分欣喜,说这是她平生第一次看到雪。她找人借了一部相机,拉着我们去校园里拍照。我们都穿着棉袄,但她只穿着一件高领的宝蓝色羊毛衫,说一点不冷。那宝蓝色配她的黝黑发亮的南方人的皮肤,真的很漂亮。
我对她表达了我的欣赏。她悄悄地告诉我,这件毛衣就是用贫困生补助金买的。
那一刻,我突然有点后悔了,我也应该申请补助的,这样我也可以像阿真这样为自己买一件漂亮的衣裳。
看当时的照片,我身上穿的是我老爸的一件深咖色粗呢外套,它的功能只是御寒,根本谈不上美。从高中开始我就害怕过冬天,到了冬天不就知道穿什么好。记忆里的另一件冬衣是一件银灰色的太空棉棉袄,我和弟弟经常抢着穿。
成年后的我,回望青春,发现记忆总是晦暗模糊,好像自己就没怎么在吃穿打扮这样的事上用过心,就像对于助学金,我觉得那是饭都吃不饱的学生才需要的,至于穿,那时候我也没有太当回事——直到现在,我还佩服自己当年有穿着父亲的外套去上学的勇气。
这大概就是我和阿真的区别之所在。
现在,回到南方的阿真进了政府机关,且发展得很不错。在同学群里看到她的照片,很标准的女干部的打扮,小西服套装,小丝巾,短发。大学时代就善于运用资源的人,现在成为资源的管理者。
而我,毕业那一年的一个选择让我从此只能在体制外生存,在企业做过文员,在杂志社和图书公司做编辑,也给报纸杂志写写稿。和我的很多的女性作者一样,常常调侃不过是拿稿费换了新衣。现在,我衣柜里衣服挺多,至少比我觉得自己真正需要的多。但是,我很少穿西服,它不适合我,或者说我不适合它。
不过,宝蓝色毛衣,我最终还是有了一件。虽然是女儿转让给我的,但也是我所喜欢的。
所以,我也顺便对女儿讲了当年我和阿真的故事,向她描绘了另外的一件宝蓝色毛衣,高领的,百分百羊毛的。
女儿笑笑说,如果当年你早早地有一件宝蓝色毛衣,肯定现在过着的是不一样的生活吧。
也许吧……但也许这世界上都不会有你。我说,不过,我倒宁愿像现在这样。
宝蓝色毛衣,迟来的,却是最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