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张在田里挖沟时刨出一个瓦罐,说是个值钱的东西,什么样子?没人见过,只听说是个宝贝。这在农村可是件大事,能让许多人都夜夜失眠。
老张自已更是,他把这个东西当儿子一样看待,一步都不离,睡觉时都抱着。
白天他也不敢出门,夜里更是睁大着眼睛,也就个把月光景,他已被折腾的精疲力竭恍恍惚惚。
那天,老张挖沟那个地方又让人挖出东西了,据说还挖了不少。有人把这事汇报给了县里的文物部门,当时来了好几部警车,乡里还成立了工作组。主管部门的干部找老张谈话,动员他把挖来的瓦罐上交,说地下文物是国家的,私下挖掘属于违法。
老张一下子就懵了,他先是支支吾吾推三阻四,后来又开始撒泼不认账。没办法,乡里只得让派出所出面,带他去做笔录。谁知老张仅谈一会儿人就疯了,他狂笑着说,我发财了!我发财了!说完便往外面跑,边跑边笑,一直不停。赶上那天小雨,路上也没几个人,待他家里人知道时,早已不见了踪迹。
他儿子找到成子湖边,听一个人说,看见疯老头往南边去了,可南边是一片湖面,总不会落了水吧?
儿子显然很紧张,但还是耐着性子问,是否看到疯老头抱着一个瓦罐?那人莫名其妙地摇摇头,冷冷地说,一个疯子拿个瓦罐,碗什么的,是正常的事,谁会在意这个。
没办法,他儿子又跑了几十里,打听了更多的人,只是知情人总是说往南,为啥就是往南呢?南边全是成子湖的水呀!他摸不着头脑了,于是决定回家,不追了!只要没人说见过瓦罐,那东西就肯定还在家,自已何必这么辛苦去追一个疯老头,有意义吗?
他儿子不学无术,还继承了老张的秉性,做了亏心事照旧理气直壮毫无愧色。在此之后,他回到村里,别人一问起这件事,他总是说,那老家伙抱着瓦罐跑了,连我这个儿子也不要了,说完还假装叹上两口气。
其实,村里人也不傻,就算你编得跟真的似的,人们也大多不信。一个老头,抱着瓦罐,还是个疯疯癫癫的人,能跑到哪?
工作组的领导也不信,他们为了找那只瓦罐,还叫人在老张家的院子里刨了好几个大坑,只是找了好多天也没找到。瓦罐到底在哪?一时间成了个谜。
我那时还小,听爷爷说,老张可能真的把瓦罐带走了,说不定早就在外安了家。他把瓦罐换成钱,还不够活一辈子?
也有的村民说,这件事没那么简单,老张就算走,也应该带上他的独根苗。他已经快六十的人了,就这么一个儿子,会忍心抛下他不是?
我想也是,你要说老张没带走瓦罐吧,也应该找到他这个人,都跑了七八年了,至今连个信也没有,这不是怪事吗!
其实,不要说我们不信,就连老张儿子的心里也犯嘀咕,他总觉得那瓦罐就应该埋在自家房子的附近。为此,他开始在自家房子周围挖坑,每天都在挖,挖了好长时间也没挖到。
在农村,每家都有自已的事,田里的活计忙得很,谁会管他这些事呢,随他折腾吧,总之没见到挖出瓦罐就不是大事。记得那年冬至,老张儿子不知啥原因却死在了院中,我赶过去看时,他就趴在挖好的土坑里,手里还拿着一把镐头。
这些糟心的的事都过去十几年了,我对它的记忆早已模糊。然而就在上个月,我去徐州出差时却发现一件让人诧异的事。那晚,我住进火车站附近的一个小旅馆里,店老板是七十多岁的老头,瘦高个,冷面孔,也不肯多说话。他为我办理住宿登记时操着我熟悉的家乡方言,我总觉得在哪里见过他,只是想不起来,也不好问。
第二天早晨,我在门口吃早点时,听隔壁饭店的老板说,这家旅馆的生意特好,每天都客满。
我忽然想起昨夜的疑问便问道,这老板是哪里人?姓什么?那老板面无表情地说,哪里人,我倒不知道,只知道他姓张。早年,他从外地来,卖了一个瓦罐,才置办了这片家业。
倏间,我领起一片记忆,想起了家乡瓦罐的生命在于运动,也想起老张的儿子因为找瓦罐还丢了性命的事。思考片刻,我终究想了个主意。
回到旅馆后,我故意找个借口和这个老头聊天,聊我们家乡瓦罐的故事。
我讲的时候偷偷地乜了老头一眼,他坐在那里脸阴沉沉地,也不言语。他在想什么,我不清楚,但我清楚地看到他惊愕的眼神里,似乎正在思索着一件久远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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