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历江青被捕现场:她没有表
本文原载于《历史学家茶座》第三辑,王兆成 主编,山东人民出版社。文章原标题为“马晓先护士长谈江青”
马晓先在20 世纪60年代初到北京医院工作。“文化大革命”开始后,她被抽调到一个医务工作小组,进入中南海。1974年,受组织委派,她担任江青的护士长,后参与了粉碎“四人帮”的行动。30年来,她对自己过去的工作始终缄口不言,直到2003年,笔者为撰写《共和国第一代领袖的保健群体》一书找到她时,她才第一次追溯起那些鲜为人知的往事。现将我们在交谈她担任江青护士长期间往事的记录,撷选出一部分,刊登如下。
一
访问者(以下简称访):您被派到江青那里担任护士长,是在1974年3月。
马晓先(以下简称马):是的。当时的要求是科班出身,最好是有孩子的,因为做了母亲的人细心、耐心。
访:江青很难伺候,是所有在江青身边工作过的人员都深有体会的。作为进中南海从事中共中央领导医疗保健工作了六七年的您,对江青的性情为人自然早有耳闻,因此当这个任务派到您头上的时候,您肯定也是不太情愿的吧?
马:的确如你所说。当时我刚生女儿不久,丈夫又得了急性黄胆肝炎,我遂以首长有可能因此被传染疾病这个非常正当的理由加以推辞。汪东兴听说这一情况,起初也同意另找别人。谁知十几天后,他又把我叫到他办公室去,还是谈这事。我仍然婉转推脱,最后我说:“我去朱老总那儿,去那些老帅那儿,都可以,就是不想去江青那儿。”
由于为江青找护士长是件很为难的事,汪东兴为此颇费心思,可能当时也是很难找出其他人选了,他就有些急,以致拍了桌子问我:“你是不是共产党员?”我说:“是。”他说:“你是共产党员,你不服从党的分配?”我说:“如果非得这样,那我只能服从组织,但我思想上还是想不通。”
这时汪东兴口气缓和了下来说:“我不要你想得通,只要服从就行了。”自参加工作起,我从来没有因为自己工作安排上的事和领导讲过什么价钱,保健对象什么时候也不是由自己选择的,而且领导都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我还能再三再四的推脱吗,只好服从组织的安排。
访:虽然内心不情愿,但到江青身边后,工作还得全身心投入。
马:那当然,江青当时已经是中共中央政治局委员了。作为党的高层领导人的保健工作,必须认真负责,细致周到,是一点都不能敷衍的,这是工作的本分,也是职业要求。我对她的照顾也和以往对任何一位领导人一样,勤勉尽职,虽然内心别有一番滋味。
访:我曾采访过20 世纪50年代担任江青保健大夫的王敏清,他回忆说给江青静脉注射,必须一针见血,不能再扎第二针。他做江青保健大夫的时候,别人不敢给江青做静脉注射,只有找他做。前面您说您也练就了一手好针法,但第一次给江青做静脉注射时,您紧张吗?
马:我到江青身边以后,她一针都没有打过,也没住过医院。
访:您这样说,很出乎我的想象。江青在新中国成立前夕,就给人体弱多病的印象,又是出国治疗,又是请专家会诊,又是长期疗养……毛泽东还曾专门将邓颖超写的一篇与疾病作斗争的体会的文章推荐给江青看,鼓励她战胜自身的疾病。可在您担任江青护士长期间,江青不仅没有因病住过院,甚至连针都没打过,可见这一段时间她的身体状况相当不错。是不是因为政治上得势,她情绪好,身体也好了,这似乎可以说明她以往的病和精神状态不好有很大的关系。
马:也许是吧!但江青的身体还是有一些问题,她老说自己怕风,怕惊吓,一紧张就会突然出一身汗,这是因为她有肾功能失调的毛病。所以江青平时喜欢穿宽松的、吸水性比较好的内衣;外出总要多带一些由于穿过一段时间而比较柔软的内衣,以备在出了大汗之后更换。
我们还为她想了个钉小毛巾的办法,帮她在每件汗衫上都钉两个子母按扣,另外找一些小方毛巾,也钉上按扣,一按就贴在了汗衫上。这样汗湿了后可以经常更换,免得汗溻得不舒服。这些小方毛巾几乎都是从人民大会堂里找来的,都是用过的,有的都很旧了、起了毛的被淘汰了的毛巾。我们拿来后经过高温消毒后,再给江青用。这种旧的小方巾非常软,江青用着觉得很舒服。
有时候,江青也会有点不舒服,或生些小毛小病。遇到这种情况,她常常主动提出请吴阶平大夫来给她诊治。
访:我曾和多位在江青身边工作过的人员交谈,他们都提到江青有几怕。她怕人很快地靠近她,她会立即做出反应:“你让我紧张了。”她怕吵,别人说话的声音稍大一点,她就会说:“你吓着我了。”甚至有人走路的脚步重了,她都会给予斥责。可江青又喜欢听音乐、听戏、看电影,难道这就不怕吵了吗?
马:你说的这种情况确实存在。我在她身边的时候,常有听戏、看电影的情况。戏剧和电影发出的声音要比走路、说话的声音大,可此刻的她倒不觉得吵了。这种奇怪现象我过去还真没细寻思过。
江青非常喜欢看电影,几乎天天要看。在我印象中她特别喜欢的有两部电影:一部是美国的电影《红菱艳》;一部是墨西哥的电影《网》。特别是《网》,整个电影没有几句话,她好几次调这部电影欣赏。
江青的电影欣赏能力和水平是比较高的,她的脑子还特别好,也因为反复欣赏,一些电影的最精彩部分都记在她脑子里了,她常常一坐下来就说她要看哪部电影的第几盘,看哪几个镜头。比如看《网》时,江青说:“我不从头看,就从中间窗户边上有绿藤萝,有一朵小红花那儿看。”她的这种看法,要求放映员的技术很高,一下就把她要看的那个镜头调出来,否则让她等着你来回倒带子,她就要不耐烦了。我们的放映员的技术特过硬,江青说要看哪儿,马上就放出来了。
江青看电影,爱看那种静静的、舒缓的抒情画面。她不能看有蛇的镜头,晚上不能看那种欢快热闹或紧张刺激的影片,引得她太兴奋了,就要睡不着觉了。在她身边的工作人员都曾奉命帮她选过片子,但如果选的片子不对她口味,或看后影响她睡眠了,就难免挨她一通批。
我到江青身边的时候,她的主要精力都投入到政治斗争中去了。因此我没有江青沉湎于音乐欣赏中的印象。听样板戏的情况倒有几次,而且江青毕竟是搞文艺的,在一起研究样板戏的时候,她有时会表现得盛气凌人、颐指气使,但并非她所说的一切都毫无见地。
访:由于工作缘故,您天天都守着江青,从平时对江青的观察中,感觉印象比较深的有哪些呢?
马:我觉得江青对政治的确是比较敏感的,她很关注政治形势和各方面的情况,内参天天看,而且把她认为重要的内容都圈上,然后送到毛主席那里。她不管这些东西毛主席究竟看不看,她反正是天天画圈,天天送。江青批文件写的钢笔字非常漂亮,很有力度,而且她学毛主席的签字也写得非常像。江青还喜欢写毛笔字,也能写出与毛主席十分相似的笔体。江青对此事是很认真的,可以看出,她是希望自己做的事情能被毛主席认可,她的建议能受到毛主席的重视。